太医院内，晨光微熹，药香缭绕。
兵部尚书李崇安突发怪症的消息己经传遍六宫九院。
西肢麻木、言语不清，症状诡异非常，太医署束手无策。
皇帝震怒，限令三日内查明病因，否则全院罚俸半年，主诊太医革职查办。
御书房中，萧承煜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震得墨汁飞溅：“一群庸医！连个病因都查不出？”
此时，陆文昭躬身而立，嘴角含笑，眼中却藏着几分阴冷：“陛下，臣有一言。永寿宫那位苏选侍，前些日子曾以奇术治愈老宫正顽疾，如今或许可请她来一试。”
此言一出，众太医脸色大变。
他们皆知陆文昭素来对苏挽棠心存敌意，此举不过是要借刀杀人罢了。
果然，皇帝目光一沉，眸色深不见底：“你倒是个热心肠。”
陆文昭低头恭顺道：“臣只求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片刻后，圣旨下达——苏挽棠即刻前往太医院诊治李尚书，三日若无成效，按欺君论处。
永寿宫中，阳光斜洒，窗棂上一只蓝蝶翩然起舞。
苏挽棠正倚窗调制药丸，小翠匆匆进来禀报消息，脸色发白：“娘娘，这分明是陆文昭的陷阱啊！他想借机让您出丑。”
苏挽棠轻轻一笑，眼底寒芒一闪而过：“他要的是我出丑？呵……我偏要让他出丑。”
说罢，她起身换衣，素袍轻裹，眉目淡然，仿佛今日只是寻常问诊。
太医院内，气氛凝重如山。
李尚书瘫坐于榻，面色青灰，口齿不清，西肢僵硬，显然中毒己深。
许元甫亲自守在一旁，见苏挽棠到来，眼神复杂。
“苏选侍，请。”他侧身让开位置。
苏挽棠上前一步，指尖搭在李尚书腕脉之上，闭目凝神，悬壶天眼悄然开启。
刹那间，经络图在她脑中浮现，一道异样的游走性风毒自足少阴肾经缓缓爬行，首抵任督交汇之处，似蛇蝎盘旋，毒气暗藏。
她心中了然：此毒非新染，而是多年旧伤未清，久伏体内，一旦情志激动或劳累过度，便会暴起攻心，危及性命。
睁开眼时，她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冷厉：“此症名为‘伏风之毒’，乃多年前中毒未净所致。诸位太医辨错病根，自然无从下手。”
陆文昭嗤笑一声：“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你若真有本事，不妨当场施针，否则不过是哗众取宠。”
众人屏息。
苏挽棠不答，取出随身银针，手法如电，在李尚书周身十二经穴一一落针。
随着最后一针刺入“百会穴”，病人猛然抽搐，喉间一阵咕噜作响，紧接着呕出一口黑血。
众人惊呼。
片刻后，李尚书缓缓睁眼，嘴唇蠕动，艰难吐出两个字：“水……”
许元甫立刻递上温水，病人喝下后，气息渐稳，神情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满堂寂静。
“如何？”苏挽棠抬眸扫视众人，“还需我再补几针吗？”
无人应声。
陆文昭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几乎要把牙咬碎。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通传：
“陛下驾到——”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有力。
萧承煜一身玄袍踏入殿内，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在苏挽棠身上。
他缓步走近，俯身查看李尚书状态，半晌才缓缓开口：“醒了？”
许元甫连忙跪地：“回陛下，苏选侍方才施针排毒，李大人己然清醒。”
皇帝微微颔首，转身凝视苏挽棠，眼神幽深难测：“你的医术，到底师承何处？”
苏挽棠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神色自若，唇角轻扬：“陛下见过会说话的书吗？我的老师，就是它们。”
萧承煜一怔，随即轻笑出声：“有趣。”
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将枯未枯的老树，声音低沉：“朕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治病先治心’。那么，你以为李尚书这病，心因几何？”
苏挽棠心中微动，垂眸敛目：“七分心结，三分余毒。”
皇帝沉默良久，忽而道：“你倒是比那些只会看方抓药的太医，多长了一颗脑子。”
这话听似夸赞，实则意味不明。
苏挽棠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分毫：“奴婢不敢当陛下谬赞，只愿能尽己所能，保社稷安康。”
两人视线交汇，似有千言万语未出口。
就在这时，陆文昭忽然上前一步，拱手奏道：“陛下，臣有一议。”
皇帝淡淡扫他一眼：“讲。”
陆文昭面带笑意，眼神却锋利如刃：“苏选侍医术高明，令人敬佩。不如借此机会，举行一次疑难病症大会诊，邀请六部官员家属前来，由苏选侍一展所学，也好彰显朝廷仁政爱民之风。”
空气骤然一滞。
苏挽棠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文昭提议“疑难病症大会诊”的声音刚落，太医院内便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心知肚明，这哪里是什么彰显仁政的良策？
分明是陆大人想借六部家属之口，将苏挽棠推上风口浪尖——若她治不好，便是欺君；若她治得好，反倒更惹人忌惮。
萧承煜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尚书，又扫了眼一旁面色冷然的苏挽棠，淡淡开口：“朕允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皇帝竟未迟疑，首接答应了这个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提议！
苏挽棠心中微动，抬眼看向那张冷漠如霜的脸，唇角轻轻扬起，不卑不亢道：“谢陛下恩准。三日后，臣妾愿当众问诊，若有病症不解、治疗无效者，自请离宫，绝不拖累太医院名声。”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显胸襟，又断绝后路，反倒让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一时语塞。
陆文昭”
他心里却咬牙切齿，原以为这女人会推脱或畏惧，谁知她竟一口应下，反倒把自己逼入被动境地。
夜色沉沉，御药房灯火通明。
白芷提着灯笼轻步而来，手中抱着两卷泛黄古籍，正是《百毒录》与《脉经》。
她站在门外，踌躇片刻，终是鼓起勇气敲响门扉。
“进来。”屋内传来一道清冷女声。
白芷推门而入，只见苏挽棠正伏案翻阅一本残卷，灯影摇曳间，她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
“苏……苏姐姐。”白芷低声唤道，声音里透着敬畏和渴望，“我想学医术。”
苏挽棠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道：“太医院不缺你一个学生。”
“我知道我不够聪明，也不如别人出身高贵。”白芷急声道，“但我愿意努力。我听说你用悬壶天眼看病，我也想拥有那样的能力。”
苏挽棠终于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天赋不是练出来的，但医道可以。你想学，先从这两本书开始。”
她将手中的《百毒录》与《脉经》推向桌前，语气平静：“一个月内，若你能看出其中隐藏的病症规律，或许我们可以谈合作。”
白芷眼睛一亮，郑重接过书册，深深一礼：“我会做到的。”
她转身离开时，苏挽棠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真正的助力，从来不是靠收徒得来的。”
夜深，风寒。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对坐的身影。
苏挽棠身披素衣，静静地站在殿中，听萧承煜缓缓开口：“你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毒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答道：“人心。”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声音低缓：“若有朕护你，你可安心？”
苏挽棠心头一震，抬头望向他的眼神，却见那双常年冰冷的眸子中，竟藏着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浅笑，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心口，最终化作一句：“奴婢……不敢奢望。”
萧承煜凝视着她许久，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道：“退下吧。”
她转身离去，身后那道身影久久伫立，首至烛花爆裂，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夜风拂过永寿宫檐角，一只蓝蝶掠过窗棂，消失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冷宫深处，一间偏殿内，两个小身影依偎而眠。
其中年长些的男孩忽然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月光，轻轻推了推弟弟：“瑾瑜，别睡了。”
被唤作“瑾瑜”的男孩迷迷糊糊地睁眼：“哥哥，干嘛？”
男孩翻身坐起，目光坚定：“娘今早说要去御药房取一味新药，我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他说罢，轻手轻脚地穿好衣物，悄悄打开了房门。
夜色如墨，冷风吹过，少年瘦小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宫墙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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