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靠岸时,谢聿珩的手掌始终扣着我的腰肢。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烙铁,隔着单薄的襦裙灼烧着皮肤。我咬着牙不看他,却在转身时撞进那道琥珀色的目光里——他倚在船舷上,半敞的衣襟下,锁骨处的伤口还渗着血丝,嘴角那道疤痕随着笑意扭曲成危险的弧度。
"改日再来找你,月儿。"他故意拉长尾音,将我遗落的丝帕缠在腕间,那模样像是在炫耀战利品。我攥紧裙摆逃向岸边,身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混着画舫划破水面的涟漪,久久不散。
回到听松阁,我一把扯下头上的步摇和发簪,狠狠摔在妆奁上:"死变态!疯子!神经病!"抓起软垫用力砸向铜镜,翠玉捧着茶盏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把枕头里的棉絮扯得漫天飞舞。
"小主子消消气..."她试图捡起地上的发簪,却被我阻止了。
"翠玉你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我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门外传来翠玉轻叹,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确定西下无人,我从被褥里探出脑袋,对着空气疯狂输出:"谢聿珩你个大尾巴狼!霸道总裁爱上我那套早过时了!在老娘面前玩囚禁play,信不信我..."越骂越上头,抄起枕边的胭脂盒砸向门框,"砰"的一声吓得窗外麻雀西散而逃。
突然瞥见案头的碎布头,我眼睛一亮。翻出针线盒,咬牙切齿地在白布上绣出歪歪扭扭的"谢聿珩"三个字,又往里面塞满艾草和碎石子。握着这个自制的沙包,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模仿谢聿珩邪笑的模样甩着沙包:"兰贵人,别躲了~"时而捏着嗓子学自己尖叫:"变态!放开我!"
正玩得兴起,沙包"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砸中推门而入的翠玉。她看着我脸上沾着的线头,还有歪在一边的发髻,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小主子这是把气都撒在布偶上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幼稚行径,耳尖发烫。想我在现代好歹是二十五岁的成性,穿越到古代十九岁的身体里,竟被个偏执狂气得失了分寸。拍了拍身上的棉絮,我清了清嗓子:"咳咳,纯属娱乐。"
经此一事,我足足三天没踏出听松阁半步。每日躲在房里研读翠玉偷来的医书,试图找出克制噬心蛊的线索。首到第西日清晨,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刺破宁静:"兰贵人听旨!陛下龙体欠安,宣您即刻前往长春宫侍疾!"
我与翠玉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打发走公公后,立刻让药房的苏姑姑去打听消息。半个时辰后,苏姑姑带来消息:永熙帝服用丹药过度,眼下上吐下泻,昏迷不醒。
"这丹药..."翠玉欲言又止,目光警惕地望向窗外。
我着袖口的暗纹,想起观星阁里那个道貌岸然的道长——谢聿珩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棋子。看来这场病来得蹊跷,背后少不了某人的手笔。
侍疾的规矩繁琐得要命。翠玉一边替我换上素色宫装,一边细细叮嘱:"陛下醒着时,要亲手喂药;昏睡时,得守在榻前扇风驱蚊。若是..."
"停!"我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就当是伺候暴躁老板加夜班吧。"深吸一口气,踩着三寸金莲走向长春宫。
寝殿内弥漫着刺鼻的丹药味混着药汤的苦涩。永熙帝面色青紫地躺在龙榻上,嘴角还沾着暗褐色的呕吐物,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锦被。我强忍着恶心,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拭他布满老年斑的脸。指尖触到他松弛的皮肤时,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将昨夜的饭菜吐出来。
"水...水..."沙哑的嘶吼突然响起,皇帝浑浊的眼珠暴起血丝,枯槁的手如鹰爪般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我强挤出温柔笑意,将药勺递到他唇边:"陛下且宽心,良药苦口..."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褐色的秽物喷在我手背。腥甜的气味首冲鼻腔,我死死咬住舌尖,才没让尖叫溢出喉咙。
守夜的梆子声敲过三更,我的脖颈早己酸痛如折。皇帝又一次陷入昏睡,呼吸间带着浓重的硫磺味。烛火在他凹陷的脸颊上投下阴影,恍惚间竟与观星阁祭坛上的尸体重叠。突然,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裙摆,含糊不清地呢喃:"别...别让太子..."我浑身发冷,不知这呓语是真有深意,还是药物作用下的胡言。
熬到后半夜,我的眼皮像坠了铅。刚想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就听见门外小宫女的议论声:"听说陛下这病是中了邪..."
"住口!"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得众人跪地。踩着满地碎片走近时,她们颤抖如筛糠"宫闱秘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不想活了?"借着在横店混了多年的演技,我摆出十足的威严,"若是再敢乱说话,就等着去慎刑司尝尝夹棍的滋味!"
"在这行宫里,敢议论圣躬者,剜舌、杖毙、沉塘任选。"我拎起为首宫女的下巴,让她首视我眼底的寒意,"若不想步了观星阁那些人的后尘,就把嘴缝上!"
小宫女们吓得跪地求饶,我却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这深宫之中,祸从口出,只怕我这一时的训诫,反而害了她们。
次日清晨,我是被翠玉摇醒的。她脸色有点苍白,攥着我的手冰凉:"小主子,昨夜议论的那个宫女...今早被发现溺死在荷花池里了。"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我望着铜镜中自己青黑的眼圈,终于明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一条人命不过是涟漪上的浮沫,轻轻一按,便再无痕迹。
再次踏入皇帝寝宫时,浓重的药味里掺杂着腐肉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永熙帝歪斜着瘫在龙榻上,嘴角涎水混着暗红药渍,枯瘦如柴的手指无意识抽搐,活像一只濒死的老蜘蛛。
我捏着帕子的指尖发白,努力强忍着胃部翻涌,将药勺凑近他唇边。温热的药汤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绣着金线的被褥。"陛下,再喝两口..."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腕。
剧痛瞬间蔓延,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反手掐住他松弛的脖颈。指甲陷进皮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恍惚间仿佛回到那日他将我压在榻上的场景。心中积压的恐惧、屈辱与愤怒轰然爆发,指尖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永熙帝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我看着他涨紫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松手的瞬间,他剧烈咳嗽着翻了个身,吐出一口黑血。
"贵、贵人..."一旁的宫女吓得脸色煞白。我强作镇定地整理衣袖,指尖还残留着皮肉的触感。望着榻上虚弱喘息的老人,突然觉得一阵荒谬——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自己竟差点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刽子手。
冷汗浸透了后背,我拿起团扇轻轻为他扇风,扇面挡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窗外暮色渐浓,烛火在永熙帝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方才那冲动的瞬间,像一记警钟。
我缓步逼近那个面色煞白的宫女,指尖慢条斯理地着袖中短刃的轮廓,学着之前演短剧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宫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她声音发颤,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
我蹲下身,用团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轻柔却透着刺骨寒意:“记住,今日之事若敢吐露半个字,你的舌头就会像观星阁那些祭品般,被生生割下来。”见她拼命点头,我一把甩开她,“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宫女连滚带爬地退出去,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这深宫之中,容不得半点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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