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或许你该问你妈……”阴缺的潜意识里，母亲或许总比父亲更爱孩子一些。
可女孩儿却笑咧了嘴，语调轻松的好像抓到了阴缺话里的错：“可是我妈妈也跟着附和啊，也说女孩儿是没用的。”
她说完，撇了撇小嘴，笑容一下子只剩下了苦涩。这种笑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所有的，太老成了，太沧桑了，可她明明只有四年级。
“你听他们放屁呢？”阴缺强忍着怒火才没有把脏话飚的更脏：“什么叫女孩子是赔钱货？什么叫女孩子就没有用？这根本就不是人话。”
“你是因为这个……想到了死？”袁小满比阴缺冷静很多，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也不全是……”女孩儿边回忆边说：“爸爸去打牌了，妈妈去开店了，我原本该在家看弟弟的。可是他非要去店里找妈妈，非要，非要……我知道我不能答应，我在家里唯一的用处就是帮爸妈看护好弟弟。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一定又会跑去跟爸妈告状，我肯定又会挨打？挨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等他跑出去了之后，我也跟过去。跟到了面馆，我不敢进去，只敢躲在外面偷看……”
女孩儿抬起头来看着阴缺，一脸愧疚：“对不起啊，如果我能看好他，他就不会烫伤你了……所以我果然还是没用的。”
“这根本不是因果关系，这跟你就没关系。”阴缺的心里也是苦，他尽量让自已的话听起来真心又易懂：“小妹妹，这个错即便是错在了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错在你这里。”
“是吗？”女孩儿很诚恳地发问。
她的眼睛闪着，没有光亮的闪着，她想去相信，但又明显不敢相信。
她只能继续往下说：“看到你从店里出来，听到你说要告我们……我吓死了，赶紧跑回了家。家里没有人，我越想越害怕。我知道我死定了，我爸妈一定会打死我的……然后，我就看到了脖子上的红领巾。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前少挨一顿打。”
“小妹妹……”阴缺不知该说什么了，袁小满也只能这样轻轻地唤着她。
过程都说完了，女孩儿的笑容瞬间轻松了许多，嘴角上扬，好像菱角：“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传教的姥姥说过，死了才能有重生。有重生的话，我要投胎成一个男孩子，做一个有用的人。就可以像我弟弟这样，人见人疼，人见人爱。”
“小妹妹……”阴缺轻叹了一声。
他抬起手来想抚摸一下女孩儿，却再次想起了人鬼殊途，他放下了手，却依旧很认真地说：“小妹妹，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女孩子，绝对不是赔钱货。一个人有没有用，从来也不是用性别来界定的。你这一生结束的太匆忙了，那是你的父母没有福气拥有你，是他们的损失。来生不管你托生去了哪里，也不管你是男还是女，都会是那一家人的福气……”
“咳咳咳……”白无常突然咳了两声，而这咳声显然是故意而为之。
阴缺看向了黑白无常。
这俩鬼差自打女孩儿进屋之后就一直没再吭声，这点很值得奇怪。虽然黑无常本来话就很少，可白无常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话唠。
此刻，是终于憋不住了？
白无常对上了阴缺投射来的眼神，回了一个干涩的笑容，又咳了一声说道：“那啥，有个事实哈，我知道现在不当讲，但不说的话，其实也瞒不住……”
“什么事？”阴缺的心中生出不祥预感。
白无常看了看女孩儿，又看了看阴缺，最后看向了黑无常。
黑无常接过白无常的眼神，很清冷地说：“自杀之人是不可能直接转入轮回的。必先遭受地狱之苦，直待正常的阳寿归尽之后才可进入转世。而且即便转世了，也会先堕入畜生道，经九世轮回之苦，方才可以重返人道。”
“这话什么意思？”袁小满赶紧问。
阴缺也追着问：“你是说她要先在地狱受苦，直到正常阳寿归尽，还要再转做九世的畜生，第十世才能重新为人？”
“不错。”黑无常许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回答的非常冷漠：“来时我看过她的生死簿，她本应有八十一年的寿命。而她今年只有九岁，算起来，要在地狱滞留受罪七十二年。”
“你们也太残忍了吧！”阴缺忍不住怒吼：“她还这么小，你们怎么忍心？！”
“是她先不尊重自已的生命。多少人，买命都来不及，她却……”
不等黑无常将这话说完，袁小满就忍不住截口：“如果她得到了应有的关爱，她还会选择自杀吗？”
然而阴缺也好，袁小满也好，他们的质问在鬼差的眼中都是胡搅蛮缠。
黑无常不想再跟他俩解释了，转头看向了女孩儿：“生老病死都是有因有果有定数，不是像你们人类玩游戏，遇到一点不顺心就选择销号重来。重头来过，不是不可，但只会更难。明白吗？”
这女孩儿太早慧了，她听懂了，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明白。”
面对死亡时，她没有惊慌。
面对鬼差时，她也没有恐惧。
甚至此刻，她还能冲着这俩即将带她去往地狱的鬼差送去温暖的笑容。
她回身看向阴缺，又将笑容展的更灿烂了些：“大哥哥，我知道你在替我鸣不平，但我真的不害怕。因为在我看来，地狱再苦也比不上我爸爸的鞋底来的疼，鬼魂再恐怖也比不上我妈妈对我的挖苦来的更胆战心惊。即便以后我要变成猫啊，狗啊，小鸟啊……反正不管变成了什么，我都觉得不会比我的这辈子更差了。”
“小妹妹……”袁小满的眼圈红了。
她太想给这个女孩儿解释人生并非都是如此，女孩儿也是如珠如宝的。可她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毕竟女孩儿的父母已经给了她太多的固有印象了。
最该做典范的人没做好，旁人又能如何弥补？
阴缺看向两位鬼差，轻轻地说：“我知道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但请你们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她一点帮助。”
白无常再次嬉皮笑脸：“好说好说，毕竟阴少爷您亲自发话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还不都得给她让路抬轿？”
“我？”阴缺一愣。
袁小满也是一惊：“真的假的？阴缺说话这么管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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