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齐绣娘恢复了些理智，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松了口气。
再看面前的人，是禹王侧妃，也是将军府出来的。
知道那些事已经瞒不住。
“就是金府的三夫人郑氏，当年她主动找到我，让我在沈氏定做的里衣中绣上一只老虎，然后再裁出她里衣布料的一角，做成香囊......”
“然后，在香囊上绣上一对纸鸢，交给城西七里铺的打铁匠，安虎。”
里衣上的老虎？安虎？
香囊上的纸鸢？
而沈氏的名字，就叫沈鸢！
这是给沈氏制造通奸的物证啊。
楚云柠冷冷问道：“这期间，沈氏就没发现？”
齐绣娘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就已经被楚云柠的气势吓到，只能说实话。
“沈氏，她与我交好，从未怀疑过我，我跟她说那件里衣我染上了香粉，放置几天再穿味道会更持久，她......就没去看，就一直放着，直到......”
直到郑氏找来安虎。
陷害沈氏与他通奸，那件绣着老虎的里衣就被翻了出来。
而齐绣娘教过沈氏刺绣，安虎手中的纸鸢香囊，就是齐绣娘仿照沈氏的手法而做。
就这么，沈氏含冤，怀着身孕被赶出了将军府。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了解自已的身边人。
一旦身边人起了异心，给出的伤害打击是最致命的。
防不胜防。
齐绣娘仅仅因为郑氏许诺她，会帮她和宫里搭上线，让她进宫当绣娘，就辜负背叛了沈氏。
楚云柠恨得牙痒痒，可碍于还在将军府，只得暂时忍下。
“沈氏，如今身在何处？”
楚云柠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还活着。
“沈氏离开将军府后，一直在京城，好像就住在城外西南边的落雨崖。”
落雨崖？
这名字倒是熟悉，好像就是当时二舅舅采药掉下去的地方。
楚云柠让静安回王府，找人来把齐绣娘绑走，暂时关在王府里。
至于郑氏的罪孽，等找到沈氏，总有让她偿还的一天。
傍晚时分，楚云柠雇了辆马车，来到城外的落雨崖。
这里人烟稀少，走到崖底最里面才看到一座茅草屋。
茅屋前种满了菜，还有炊烟缭绕，应该有人住。
楚云柠推开矮小的竹栅栏，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靠着躺椅，闭着眼晒太阳。
听到声音，少年睁开眼，“这位姑娘，请问找谁？”
少年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会是沈氏的孩子吗？
楚云柠说明来意，“我找沈鸢，她住这吗？”
少年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她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楚云柠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少年身边，立着一根拐杖。
心里一紧，视线落在少年的腿上，觉得不太对。
“我的腿在幼时受了伤，不能起来招呼你，你坐着等吧，我娘很快回来。”
真是沈鸢的儿子，怎么会？
在楚云柠和少年聊天过程中，得知他叫金盼之，还有个姐姐叫金颂之。
原来沈氏当时怀的是龙凤胎，姐姐比弟弟早出生一盏茶时间。
母子三人一直住在这间茅屋，除了可以躲避将军府的人，也是为了想找回他们的父亲。
沈氏一直不相信金赫就这么死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
盼之的腿是在一次见义勇为中，被人打残，颂之为了贴补家用，在外找了份小工，许久才回来一次。
时间在聊天中飞逝，天色已经变黑，沈氏还没回来。
楚云柠如今身在王府，不能太晚回去，于是留下一袋钱就离开。
回城中，马车陷入了泥沼，动弹不得。
楚云柠下来和车夫一同推，却不小心跌入泥沼，整张脸都花了。
车夫一脸歉疚，马车好不容易推出来，马儿却不肯走。
楚云柠懊恼，今天真是背。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回头一看，竟是裴之恒。
他正坐在一颗石头上，看样子，应该来了很久。
“看来楚侧妃今日时运不佳，真不应该出门。”
楚云柠转过头，神情淡漠，“意外罢了，裴国公还真是闲。”
裴之恒丢掉手里的酒壶，缓慢却大步地朝她走去。
“楚侧妃不在王府养尊处优，倒是对被赶出将军府的孤儿寡母上心，我看你比我还闲。”
楚云柠深知，裴之恒这个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杀伐决断，不留情面，对他的话本不想理会。
可说到沈氏三人，又怕他无故去骚扰他们。
“沈氏是我二舅母，如今我贵为禹王侧妃，照看他们是应当，只望裴国公高抬贵手，不要打扰他们。”
楚云柠知道裴之恒不是什么讲理之人。
搬出禹王侧妃的名号，也是想他能顾忌几分禹王的身份，不要打扰他们。
裴之恒双眸带笑，却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禹王侧妃？”他抬眸盯着楚云柠。
“先是大度地为夫君纳妾，再千方百计地掺和将军府的事，你这禹王侧妃当得倒是称职。”
“就是不知，你心里还有何筹谋。”
楚云柠突然提高警惕。
这裴之恒可是太子的人，从来都是帮太子铲除异已。
宁杀错，不放过。
他突然出现，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是疑心她所为，都是为了帮禹王夺嫡？
毕竟她的外祖父骠骑大将军虽然已故，可当初功勋卓著，在朝廷仍有几分薄面。
万一将军府崛起，真能帮着禹王，那太子那边还得抽出精力来对付。
楚云柠仔细打量裴之恒的神情，他真会这么想吗？
可禹王的确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并无夺嫡争储之心。
楚云柠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能让自已在王府活下去，能得到更多的权利而已。
但她却不能把这些都说出来。
“裴国公应该知道，虽然京城众人都对禹王恭敬有加，都是因为他是陛下的弟弟，太子的皇叔，有何脸面都是陛下所赐。”
“禹王手里并无实权，从来只想着如何过平淡安稳的日子，裴国公今日扣的帽子，实在子虚乌有。”
楚云柠说完，目光一直对他对视。
心里慌乱一团，却始终没有移开眼神。
许久，裴之恒低头一笑，“说笑而已，楚侧妃倒认真了。”
楚云柠暂时松了口气，垂眸轻喃，“这一点也不好笑。”
难道他不知道自已在京城中人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给人吓破胆。
但楚云柠只敢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微不可察地白了他几眼。
裴之恒把她所有的细微表情，和一系列小动作收进眼里。
胸腔处却不自觉地发颤。
清亮的月色下，她的眸光中似有繁星坠落，加上几分又气又急的神情，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楚云柠调整好情绪，恭敬地福身，“裴国公若无其他事，可以先离开，不用等着看我笑话。”
裴之恒看看她满身满脸的污泥，再绕过她看到早已躺倒在地的马匹，清浅一笑。
“楚侧妃觉得我在看笑话，那就是看笑话，不过你的马车今夜是走不了了。”
“正好，我有马，可以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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