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明微回身看他们。
“没什么……”两个小的默默下了墙头。
“你们说的地方，离家远不远？有车马吗？还是靠两条腿走？”
明皓挠了挠头：“不远。这条巷子外有家租驴车的，每次我们出去，就租他们家的驴车。”
“……”
敢情这对你们俩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
大约离城三里，有一座长亭，是东宁人送别亲友之地。
此时，长亭里已经聚了许多士绅，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
明湘远远瞧见，二伯与父亲带着兄长站在人群中，戳了戳明皓：“咱们别过去了，到路边歇着吧。”
明皓也怕被自个儿爹看见，到时候逃不了一顿打，就让赶驴车的停到茶寮旁。
“七姐，我们去喝茶。”明湘说。
明微跟着她进了茶寮，见她熟门熟路要了个雅座。
茶寮地方倒是大，档次却说不上高。雅座也只是用竹帘子隔开，甚是简陋。
坐下没多久，临座也来人了，却是几个踏青的书生。
“今日怎么人这么多？都快满座了。”一个身形微胖的书生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抱怨。
他一名同伴调侃：“赵兄，你瞧那边，就知道不寻常了。”
那赵书生伸着脖子，往他所指之处看去，吃惊：“那是府台大人？还有诸位士绅……他们聚在此处，莫非迎接什么人？”
“哈哈！”另一名书生笑起来，“赵兄这是才知道？我们特意绕到这边来，方才还在说呢，你竟没听到？”
“赵兄哪里听得到？”先前那位促狭地说，“他这几天熬夜苦读，就差没悬梁刺骨了。”
几人笑闹一阵，终于说到正题。
赵书生问：“府台大人亲迎，却不知迎的何人？”
他的同伴一甩折扇，笑眯眯道：“这个人可了不得。十八岁打马游街，二十一外放为县令，屡破奇案，人称青天。二十七任知府，二十八……”
“不用说了！”赵书生大叫一声，激动极了，“是蒋文峰？巡按御史蒋文峰？！”
隔座，明微听得诧异。
蒋文峰吗？
这是个流传后世的名臣，在她那个年代，倒比同时代的帝王将相都要出名。
他的事迹被说书人编成了话本，叫蒋青天洗冤录。
里面写的案子，多半是说书人创作的，当不得真，但他本人确实是个奇才。
因为破案破出了名，调回大理寺，而后一路高升。
后来朝廷动荡，他倒是没什么影响，一直做官做到六十多，告老还乡。
他的一生，没掺和多少政务，专职问案，非常“干净”。
今年正是永嘉十八年，蒋文峰任巡按御史。
原来东宁知府带人迎接的，其实是这位蒋青天？
也对，那位杨公子身份再高，也就是个皇亲国戚，和蒋大人一介耿直文臣，完全搭不上边。
就算遇到了，也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才是。
知府怎么会带人迎接他？
明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
她骨子里就是个江湖人，这些事一时想不到。
“八妹，杨公子是随蒋大人来东宁的吗？”
“对！怎么了？”明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杨公子身上。
明微叩了叩桌面：“我还以为杨公子是到亲戚家玩的……他怎么会与蒋大人同行？”
明皓拖着他的公鸭嗓：“七姐，这位杨公子身上有官职的，好像是……皇城司提点。”
“这次蒋御史奉命巡查各府，圣上顺便派他同行。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就是找个由头出来玩的。”
皇城司提点？明微更诧异了。
皇城司可不是普通衙门，换句话说，就是皇帝的耳目，专干刺探情报、监察百官的事。
它权力很大，成员却很少现身人前，无论百姓还是官员，对它都是又敬又怕。
而提点这个官职，是皇城司的二把手，必然是皇帝的心腹。
皇帝会把这样一个职位，给一个纨绔公子当门面？
明湘对蒋大人一点也不关心，只焦灼地盯着官道：“怎么还没来呢？”
为了看美人一眼，她也是拼了。
明微觉得，如果她生在魏晋，肯定是看杀某位美男子的凶手之一……
茶寮里的人越来越多。
来的早还有座，来得迟就只好站屋檐下了。
有认识的见面打招呼：“哟，宋大哥，你也来啦？”
对方哈哈一笑：“能亲眼见到蒋青天，怎么能不来呢？”
明湘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们都是为那个蒋大人来的吗？他这么有名？”
明微心道，当然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只注意美人？
“外婆，在这边等一下，蒋青天很快就来了。”清脆的童声，在窗外响起。
明湘探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领着个瞎眼老婆婆走过来。
“哇，眼睛看不见都要来看……”明湘甘拜下风，简直比她还要执着。
明微也瞧了一眼，却皱了皱眉头。
女童身上萦绕着一股死气，却不是来自本身，显然家里才死过人。
老婆婆面露悲戚，握拐杖的手攥得紧紧的，别人都是兴致勃勃，只她紧抿嘴角。
这对祖孙，只怕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喊冤的。
却是一个汉子给老婆婆让了座，女童连声道谢：“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眼看快到正午，明家三姐弟饿得茶点都啃了好几盘，官道上终于有了动静。
明湘率先发现，扯明微的袖子：“七姐，你看！”
一行车马，从远处迤逦而来。
长亭那边，官员士绅们已经行动起来了，看来确实是他们要等的人。
茶寮外，也有人大声喊起来：“来了来了！蒋青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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