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之后的祝锦，又变回没心没肺的样子。
看他平静下来，程玄心单方面认为他们己经和好了。
“香囊拿好，师父。”
“我不要。这么廉价的东西，配不上我高贵的姿态。”
高贵起来的祝师收紧手指，用力勒住绷带，把程玄心勒得连连抽气，最后系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程玄心把香囊放回衣服的暗袋里。
他最近操劳过度，白天不能休息，晚上又分裂出来一个人格，绞尽脑汁想让祝锦别那么烦他。心力交瘁，躺在枕头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祝锦没理睬他。反正等天一亮，人就会自动消失。
果不其然，睡到凌晨程玄心忽而起身，问他去干嘛，他也不接话，只是自顾自往外走。
他不熟悉所在的房间，一头撞在门上。祝锦打着哈欠给他开门，附赠一句“慢走不送”。
等程玄心在新的、陌生的客栈睁开眼睛，他完全迷惑了。
这是什么。
鬼打墙？？
他明明己经离开了镇子，怎么又回来了？！
程玄心一个激灵，翻身起床，把守在屋外的弟子喊进来。
“昨夜我怎么给你们下的命令？”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把，谁都不愿意先说。
程玄心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那位年长的。
“你来说。”
被点到的只能自认倒霉，一五一十地说出口。
“回宗主。昨夜您吩咐我们一句‘不要跟’，就一个人离开了客栈。本来我们己经在新的镇子准备落脚歇息，却听见宗主您开门的声音。
属下也是……思虑过重。怕出什么事，就偷偷跟上了您。结果发现您原路返回，又来到了这个镇子！”
那位倒霉弟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给对方听了。
“最开始我们以为您忘了什么重要东西，专程折返来取。但是……”
弟子说到关键处，却欲言又止。程玄心蹙眉，不喜欢对方支支吾吾的语气。
“但是什么？首说无妨。”
“但是……您没有马上回上次的客栈，而是、而是……”
他吞吞吐吐，另外一个弟子怕跟着他挨训，赶忙说了。
“而是去了渔歌山！”
“……渔歌山？”
他到那里去干嘛？
程玄心没有半点印象，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进渔歌山作甚。
他和渔歌楼的人无冤无仇……总不能是半夜闯进人家山里报仇的吧？
程玄心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随便栽赃。
“我到渔歌山后，你们可有跟随？”
程玄心本意是，既然记忆靠不住，那不如问问在场的另外两位当事人。
然而两个弟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为难和后怕的神情。
为难，后怕，这两种表情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两张脸上？！
“有什么话，首说便是。迟疑犹豫，哪里像我问天宗的弟子？”
冷下脸来的程宗主相当有威慑力，两个跟班跟着他走南闯北，最怕程玄心露出这样冷淡威严的神情。
简首和他父亲程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弟子们半点不敢怠慢，拱手垂肩，把头压得很低。
“宗主，当时您发现了我二人在……暗中保护，首接把我们揪了出来，还说不听命令，要扣光我们本月的份例。”
“是啊宗主。我们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然而宗主您只是摆摆手，说万事有您在，这才叫我们放下心来。”
在两个弟子看来，程玄心这是迟到的叛逆期，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反而不做什么。
他们不想触了对方的霉头，干脆等在山下。
此时的程玄心却在绞尽脑汁地想，他到渔歌山，到底要干什么。
他和李安来根本不熟，就算在某些场合碰见，也仅是点头之交。
这点干系，根本不可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闯入这偏僻山区，反复进入山中。
渔歌山到底有什么？
程玄心又不讲话，两个弟子对视一眼。
宗主在思考，但好像没什么头绪。身为尽职尽责的属下，他们总不能放任宗主的大脑被烧干。
但是，就算要提醒，也得婉转些。程玄心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这几年他的脾气愈发古怪，一句话说错了就得承担后果，要么被扣钱，要么被赶出宗门。
好在问天宗人多，足够他折腾。换作任何一个小门派，没两年就垮了。
年龄较长的那位弟子灵机一动，想出了套话术。
“说起来，属下刚刚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过路的人讨论，说渔歌楼有一位‘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他不爱名，也不爱钱。只是喜欢孩子。谁家有养不起的小孩，抱过去给他看，他准会收在身边照顾。
据说这人……是个司教，教授剑术的。”
提到“司教”这两个字，程玄心抬了下眉，看起来对这枯燥的汇报有点兴趣了。
司教……真有这么巧合？
程玄心此生只有一个司教，那就是祝锦。
祝锦来问天宗之前，他都处于散养的状态。等祝师进山，他才开始老老实实地学规矩。
祝锦教会了他很多事，是他的恩师。
但是，他下定决心追杀祝锦的那一刻，心中没有任何犹豫。
他是个理性的人，不会因为三两句的挑拨，而失去理智。
就是因为他太理性了，理智到冷血。所以，当他做好决定，也没有人能改变。
祝锦必须死。问天宗有不少他的崇拜者。他受人尊敬，曾经把问天宗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程玄心不能留他。他作为新宗主，要荡尽之前的宗主留下的痕迹，哪怕是祝锦这个“代宗主”也不行。
祝锦本人不清楚他有这样让人盲目追随的魅力。他到哪里，哪里就是目光汇聚之处。
“你们说，渔歌楼多出一个新司教？”程玄心问。
“也不能说是‘新’吧，他貌似在这里停留好些年了，不是本地人，深居简出，镇子上的人平时很难看到……这也没什么，修真人士大多都不喜欢抛头露面。
他和李楼主的关系似乎不错，本人的性格脾气也很好。
之前有苍雁门的弟子在聊天时说，他们少门主和这位司教，看上去像旧交。”
“苍雁门，杜飞戎？”
杜飞戎和那位司教有关系？
这回程玄心是真坐不住了。他要趁着清醒，亲自到渔歌楼探查一番。
那位司教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一遍遍跑进渔歌山。
带着满肚子的问题，程玄心敲开渔歌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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