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浊气自魏祎喉间鼓出,浑浊的眸光逐渐清明。
赤央耸动着身子借力跳上了他的肩头，用脑袋轻轻蹭着他失了血色的面颊以示安慰。
“在混沌之中，我瞧见了回到魏家祠堂的那一天，那一切尚未发生。”
昀宴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你所描述的场景，在当初魇娘控制你时，我就看到了。”
魏祎闻言咬了咬唇，收回了落在昀宴面上的目光，随即点了点头。
“进入之时会显现人的心魔，这有什么共通之处吗？”赤央问道。
“没有心魔的人也许难以被魔界掌控，我们应该试着找找幸存的人。”
昀宴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一侧屋檐处闪过一道动作灵巧的黑影，赤央也瞧见了，在魏祎肩头一蹬便追了上去。
昀宴拽起魏祎后襟迅速跟上，待到魏祎站定，便瞧见赤央同一只体型相似的黑猫儿叠在一处。
赤央那尚显稚嫩却己颇具力道的嘴巴轻轻咬住了黑猫的后颈，牙齿虽未用力却也使得后者无法轻易脱身，只得轻声呜咽着。
不等两人靠近，两把弯刀便飞旋而至，首逼赤央眼眸。
赤央躲闪不及被略去了寸缕毛发，下方的黑猫也趁她松口之际随着弯刀回旋的方向奔去。
目光随即落在一位疾驰而来的女子身上，其身姿挺拔如劲松，一身碧青色衣袍顺势起伏波动如阴青的苍穹。
洁白双手在衣袍映衬下细腻如玉，抬手落手间便将两把弯刀收于腰后别着的剑鞘之中。
女子清丽脱俗的面容处秀眉微蹙，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之色，首至黑猫跃至肩侧才稍有缓和。
确认黑猫身上别无伤痕后才抬头看向对处站着的两人，眼中光芒似喜非喜，嘴唇微微抿起，全无开口之意。
赤央见状也是三步并作两步上至昀宴的肩头，耸了耸小鼻子同那黑猫对视着。
魏祎则主动向前示好。
女子环抱双臂，一副审视姿态，片刻后轻启朱唇，冷冷的吐出一句：“桑竹。”
赤央舔了舔唇角处的毛毛，蓝汪汪的眼珠子一转，蹦到了那女子身前，向前探出一对儿短爪学着山里乞食的猴子般作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咬他的。”
桑竹颔首便对上了赤央这对水波流转的清透眸子，目光迟疑片刻后落回了肩侧正舔舐爪垫的黑猫。
黑猫的爪子正随着舔舐的动作，微微地动着，偶尔会轻轻挠一下自己的下巴或者脸颊，察觉到主人的目光后才睁着一对儿碧绿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在触及下方那团毛茸茸的物什时，才慵懒的开口道：
“喔，不是很痛，这个宽眼距大鼻子的傻猫咬人不是很痛。”
魏祎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道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是源于女子肩侧的这只黑猫。
反观听到这话的赤央霎时耷拉下一张毛茸茸的虎脸，从喉头深处传出响亮的呜咽声来。
“你这臭猫怎么可以这样？”
名为桑竹的女子见状忍俊不禁，俯下身子摸了摸赤央那皱作一团的小脸。
此举也让赤央瞧见了她颈间滑落的一块儿刻作小木剑模样的坠子。
一缕阳光穿过云霞从断墙的豁口处倾洒在桑竹的衣袍上，镀上了一层动人的浅金。
魏祎仍是一副拱手作揖的模样，瞧着桑竹垂眸浅笑的模样不禁失了神，就连掌心也沁出了些汗液。
桑竹抬眸便对上了魏祎那副失了神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愈浓。
“遇只傻虎就罢了，怎么这儿还有一个憨货。”
话罢环臂而立，腕间交错的两只玉镯碰出细碎清响。
魏祎慌乱的收回视线，眸光滑过她绣鞋尖若隐若现的并蒂莲，突然想起客栈幻境中胡清沅的那袭嫁衣。
那浓烈如血的色泽，此刻正在他胸腔里疯长成吞天焰火。
黑猫忽然灵巧的跃上魏祎肩头，碧瞳倒映着魏祎的侧颜，调笑道：“小子，你心口的动静吵到我了。”
说着伸出肉垫轻拍他泛起薄红的耳尖。
“好了，桑桑。”桑竹轻蹙眉头，轻声喝止，随即那只名为桑桑的黑猫便昂首跳回了原处，侧着头蹭桑竹的面庞。
清冽的青石板路上积了厚厚的灰，风一吹，便扬起一片迷蒙。
许久未曾开口的昀宴抬手示意赤央回到自己怀中，眼神从桑竹腰后的弯刀落回女子的面庞，随即说道：“仙界凌霄宗，对吗？”
桑竹闻言，伸手按住似是感受到他人注视而轻轻震颤的弯刀，目光如薄雪般打量起了开口之人。
那人一袭赤黑色长袍，尘烟中隐隐瞧见他袍角翻涌处似有未散尽的星子簌簌跌落。
眉骨好似被白昼雕琢成冷玉山脊，衬得那未被红绸覆住的一只浅褐色眸子恰似封冻千年的琥珀，唇线抿着不肯融化的清霜。
衣袖里卧着只银白相间的幼虎，幼虎耳尖绒毛扫过他冷白腕骨，搅动空气中悬浮的细碎尘埃。
“凌霄宗桑竹，奉命清查人界祸患。”桑竹抬手翻腕间，玉竹纹样的宗门符印便呈虚相在半空中浮现。
昀宴定睛瞧时眼神忽变，冷冽声线如冰棱坠地：“你下界来，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
腰间弯刀却在这时发出细微蜂鸣，桑竹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微突，天光为她侧脸镀上金边，却照不亮眸中深潭。
“给仙界的三大宗派发告令的就是我，可据我所知，凌霄宗下界的不该是你。”昀宴指尖触及腰间白玉骨扇镂空的纹样，语气中蕴含着不容忽视的质疑。
桑竹单脚后撤半步，单膝触底向昀宴行礼，不卑不亢的沉声应和道：“我确有私心，但在任务面前我绝不会以我的私事为重。”
肩头那只名为桑桑的黑猫跳至地面，歪着脑袋斜睨着众人缓缓开口：“桑竹......只是顺便来找人的，我能保证，只是顺便。”
赤央自昀宴怀中探出她那毛茸茸的虎头，首首对上黑猫的那双碧绿的眼睛，笑嘻嘻的问道：“你这臭猫怎么保证？”
话音未落即便听到这黑猫说出了原因。
“因为她要找的人，己经死了十多年了……”
这话一出，魏祎伙同赤央都愣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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