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初简单叙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黎如樱这才回忆起一些零星片段。
有种大人常说的“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感觉。
再看这本画册，黎如樱的心情微妙许多。
她窝在沙发，翘着腿，一页一页细品。
而对于季晏初而言，这本画册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他姿态闲适地喝着温水，视线却紧紧锁住躺着翻看画册的黎如樱。
***
四年级开学没几天，季晏初被迫转到另一所小学，他漠然地面对心理医生，以及貌合神离的父母。
他从不觉得自己生病了，生病的只有别人，医生病了，父母病了，同学病了，他人用病态的眼睛看他，病眼只能看见病人。
废物从不在自己身上找理由，反而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对手的不忍让。
之后黎季舟如约与他通话，问要不要一起去水上乐园。
季晏初的手边是机械组件，他一边画着草图，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待他赴约时，约定地点只有黎季舟和他的几位朋友。
季晏初并未多问，极有耐心地陪他们玩。
五年级的某个周末，他们去足球场踢球，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的学生输不起，绊了正在运球的黎季舟一脚。
黎季舟字典里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冲上去给那男生一拳，打得他眼眶青黑，之后两个队伍就不要命地开始打架了，连季晏初都不能幸免遇难，被迫参与这场战斗。
那天的小诊所很热闹，一溜病床上全是学生，打架归打架，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老师和父母，免得招惹麻烦。
医生挨个给他们包扎伤口，即使这种情况，男生们还要隔着空气对骂。
直到一位可爱精致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她站在诊所门口，探头望向里面，眼睛圆圆，表情怯怯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她，她经过床边，像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羔羊，干干净净的模样同他们的狼狈格格不入。
黎如樱紧张地攥紧衣角，最终停在黎季舟面前。
“哥哥，”她喊了一声，仰头看着黎季舟脸上的伤口，心疼地握握他的手，“疼不疼呀？”
“不疼，”黎季舟揉揉她的发顶，他挺直腰杆，无比神气地回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妹妹就是小棉袄，她熟练地爬到床上，坐在黎季舟身边，从口袋里拿了一颗荔枝味软糖给黎季舟。
黎季舟咧嘴笑了笑，十分欣慰，“樱樱真乖，有多的糖吗？”
“还有很多，”黎如樱拍拍自己的口袋，口袋里传来塑料哗啦啦的响声。
“去分给其他哥哥，分完我们就回家，我带你买夹心巧克力。”
“好！”
黎如樱从外侧开始发糖，每人一颗，收了她糖的男生红着脸说谢谢，再大的仇怨都消失了。
不一会儿，黎如樱的口袋便空了，她的手小，一次只能抓两三颗糖，口袋空间有限，看起来鼓鼓的其实根本没几个，“很多”也只是对她来说很多。
季晏初看着她窘迫地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她抱歉地对他说：“没有糖了。”
他有些失望，不是因为他没有得到糖，而是因为黎如樱已经忘记了他。
黎季舟说他妹妹记忆力差，记不住一年级之前的事情，看来是真的。
“没事，一颗糖而已，下次我给小哥哥带，”黎季舟安抚着妹妹。
结了药钱，黎季舟牵着黎如樱的手，有说有笑离开诊所，男生们酸溜溜地讲了几句闲话，季晏初沉默着。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也想要个跟黎季舟妹妹一模一样的妹妹。”
就像在复述他的心里话。
季晏初眼睫颤了颤，掩盖眼中翻滚的情绪。
若干年过去，季晏初依然是最初的季晏初，黎如樱也依然是最初的黎如樱。
或许她某些时刻会流露出稍显叛逆的一面，但一直以哥哥心态自居的季晏初能够包容她的一切，无论对还是错，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自觉比黎季舟做得更好，黎如樱跟他在一起明显更加自在，自在地表达，自在地索取。
那天黎如樱问他“是否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给她”，季晏初回答“可以”。
女孩以为他在弥补过错，但季晏初没有过错，何谈弥补，他可不会善良到为别人的错误和愚蠢担责。
更何况在他看来，为了争夺权势而损害其他人的利益，事后成功者再去试图补偿失败者， 是一种没有意义的伪善。
他说“可以”，因为黎如樱是黎如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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