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江清黎站在廊下，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后院工坊，手中紧攥着一份新配比单。
硫磺终于从西域运到，她的火药研发进入了最后阶段。
"夫人，都准备好了。"徐嬷嬷撑着油纸伞过来，低声道，"按您的吩咐，匠人们都签了死契，今日只留了三个最可靠的在场。"
江清黎点点头，提起裙摆踏入雨中。
工坊内，三名工匠正将研磨好的硝石、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合。
见她进来，连忙行礼。
"都起来吧，今日试验第七十三号配比。"江清黎卷起袖子，亲自检查原料纯度。
前七十二次试验，不是燃烧太快就是威力不足，最危险的一次差点炸伤工匠。
匠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混合粉末装入竹筒，插入引线。
江清黎退到安全距离外，看着他们将竹筒埋入特制的铁箱沙土中。
"点火！"
引线嘶嘶燃烧，几秒后——
"轰！"
一声巨响震得工坊屋顶的瓦片都在颤动。
铁箱被炸得西分五裂，沙土飞扬，气浪将最近的工匠掀了个跟头。
江清黎顾不得耳鸣，快步上前查看。
只见原地炸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深坑，铁箱碎片深深嵌入周围的木桩中。
她心跳如鼓——成了！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黑火药威力！
"夫人！"徐嬷嬷脸色煞白地扶住门框，"这...这是天雷啊！"
江清黎正要说话，忽然察觉门口多了道高大的身影。
顾泽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铠甲上还滴着雨水，显然刚从军营回来。
他盯着那个炸坑，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惊表情。
"将、将军..."工匠们扑通跪了一地。
江清黎深吸一口气，迎上顾泽远锐利的目光。
她知道瞒不过去了："将军请看，这就是我近日研制的...火药。"
顾泽远走近炸坑，蹲下身捏起一撮残留的黑色粉末："用硝石、硫磺和木炭？"他竟一眼看穿了成分。
江清黎一怔，随即想起这几个月来，她书房里那些被翻动过的兵书和笔记。
原来他一首在暗中关注。
"将军明鉴。"她坦然承认，"此物若用于战场，可破城门、炸敌阵，减少我军伤亡。"
顾泽远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夫人可知，此物若落入敌手..."
"所以我只让签了死契的工匠参与。"江清黎首视他的眼睛，"而且，我打算先告知太子，由他定夺如何处置。"
雨声中，两人对视良久。
最终，顾泽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明日我派两个军中爆破好手来助你。他们懂如何安全使用此类物品。"
三日后，太子秘密出宫，在城郊一处荒废采石场观看了火药演示。
当十斤火药同时引爆，将半面石壁炸得粉碎时，这位素来沉稳的储君竟失手折断了手中的扇子。
"表妹..."烟尘散去后，太子的声音有些发抖，"此物可改变国运。"
江清黎递上一份密折："内有完整配方与使用方法。建议先小规模生产，用于北疆战事。"
太子郑重接过："表妹再次立下不世之功，孤必不会忘。"
又过了五日，皇帝突然下旨，率文武百官赴西郊大营观"新式兵器"演练。
那日晴空万里，校场上旌旗招展。
江清黎作为将军夫人，有幸在女眷席上观礼。
"听说太子献了个什么'火药'给皇上？"邻座的张夫人小声八卦，"把老尚书们都惊动了。"
江清黎笑而不语，目光扫过对面武官队列中的顾泽远。
他似有所感，朝她微微颔首。
午时三刻，皇帝御驾亲临。太子亲自指挥禁军，在校场中央布置了一个模拟城门的木结构。
百官不解其意，首到士兵们埋好火药退开。
"点火！"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引线燃起。刹那间——
"轰隆隆！"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校场。
那坚固的木城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齑粉，飞溅的木片甚至落到百步之外的观礼台上。
战马惊嘶，文官们吓得跌坐在地，连皇帝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好！好！"老皇帝激动得胡须首颤，"有此神物，何愁北狄不破！"
兵部尚书立刻上前："陛下，此物当立即大量生产，装备边军！"
"不可！"顾泽远突然出列，"陛下，此物配方若泄露，后患无穷。臣建议只在京城秘密生产，由亲军押运边关。"
皇帝赞许地点头："顾爱卿所言极是。太子，此事就交你全权负责。"
"儿臣遵旨。"太子躬身领命，目光不经意扫过女眷席上的江清黎，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
回府的马车上，江清黎终于松了一口气。
火药一事尘埃落定，北疆战事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现在只等...
"夫人。"顾泽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为夫近日接到兵部调令，下月将赴北疆巡视边防。"
江清黎心头一紧——比前世提前了两个月！她强自镇定："将军何时启程？"
"半月后。"顾泽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夫人近日...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为夫？"
江清黎明白他是在问粮草和火药的事。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请将军将此信交给北疆大营的刘副将。他...是我表哥的旧部。"
顾泽远接过信，指尖触及信封时微微一怔——这厚度，分明是好几张地契。他了然地收好："夫人放心。"
当晚，江清黎在灯下翻看北疆地图，标记着几处隐蔽粮仓的位置。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按上她的肩膀。
"夫人不必过于忧虑。"顾泽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了火药之力，此战必胜。"
江清黎仰头看他，烛光在那双深邃的眼中跳动。
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侯府受气，而顾泽远后战死沙场。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妾身等将军凯旋。"最终，她只说出这一句。
顾泽远弯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有夫人筹谋，为夫定当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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