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裴殷翰就也没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但裴殷翰的视线太沉敛了，平静里像是能将人吞没，又像是能将人席卷。
江黎在他的视线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张了张口，轻声的道：“有一点。”
“有一点是多少？”
江黎就不吭声了。
这个话她没有办法回答。
她的难受当然也不是一点两点。
她没出声，裴殷翰大概就了解了。
但是他暂时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而是问江黎：“从家里去医院，一直到你醒过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江黎其实是有一点记忆的。
她记得自己被裴殷翰抱着下楼，也记得，她被裴殷翰抱着的时候，怕自己摔下来，双手一直环抱着他的脖颈。
两人贴得很紧，几乎是严丝合缝的状态。
但是她抱裴殷翰这个事情，江黎自己都不敢去回想，害怕得要死要死的，更不要说跟裴殷翰说。
江黎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声音很小：“不是很记得了。”
裴殷翰沉默着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黎就紧张起来。
裴殷翰沉默了一会儿，问：“最近失眠很严重？”
江黎猝然抬眼，朝着裴殷翰看过去。
裴殷翰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江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发烧说的那些话，自己是真的没有记忆，被烧糊涂了。
江黎想了想，在这个点上，没敢完全撒谎，最主要，她本来也是想跟裴殷翰说的。
江黎说：“有一点。”
裴殷翰说：“说实话。”
江黎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裴殷翰就明白了，他问：“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听你跟我说？”
江黎眼眶红红的，心里却又难受，她轻声的道：“昨天本来想说的。”
但是她对江初蔓说了那些话，裴殷翰明显是生气了，她没敢。
裴殷翰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江黎低着头：“挺久了。”
裴殷翰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从考试的时候开始？”
江黎轻轻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确实有些失眠，但没那么严重，真正严重，是从徐薇把她的事情在大学传播。
江黎细白的手指攥着，她轻声的说：“xs我有点怕。”
裴殷翰大概是想起江黎考试的时候，找他和陈意要安眠药的事情了，问：“有没有自己去买过安眠药？”
江黎摇了摇头，她是想买的，但是考试的时候，因为裴殷翰对她盘问，就没敢私自去买。
江黎说：“这些药，有管制，如果没有医院的证明，是买不到的。”
“你找陈意拿的时候，倒是没想到有没有管制。”
那会儿他果然是知道了的。
江黎道：“我后面没敢买。”
裴殷翰道：“这种药不要乱吃，会有依耐性，对身体伤害也大。”
江黎点了点头。
裴殷翰就沉默下来。
江黎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裴殷翰想了很久，说：“学校那里我已经向老师请过假，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还有你的监护权，是我主动找你爸爸要的，不是他主动给我的。”
他顿了顿，说：“江黎，你的监护权到我这儿，并不会比到你爸爸那儿差。”
江黎哪里敢反驳他，她的监护权在裴殷翰那儿，只会让裴殷翰更方便管束她。
但裴殷翰管束她，对于她来说，带给她的压力，却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而且，不管她的监护权是裴殷翰找裴敬业要的，还是裴敬业主动给出去的，对于江黎来说，都不会让她觉得好受。
这么多年，裴敬业对她的一点点好，她都记得很牢靠，她没有办法接受，裴敬业是真的不要她了的事实。
更不要说，因为那时候，自从学校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被裴敬业知道后，他就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江黎站在那儿，人都有些恍惚，过了很久，轻声的“嗯”了一声。
裴殷翰就问：“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的？”
江黎张了张口，刚想说没有。
裴殷翰声音就沉了下来：“想好了再说。”
江黎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她学校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其实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但是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裴殷翰说。
而且她心里确实是恨的，恨裴悦，恨徐薇。
她在学校受到的这些所有苦难，都来自裴悦。
但是裴殷翰能把裴悦怎么样呢？
对于他来说，自己并不比裴悦来得重要。
江黎在那儿站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的道：“没有了。”
裴殷翰沉默了很久，最后没说什么了，让她先去洗个澡。
江黎就转身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裴殷翰正在外面打电话，应该是在联系心里医生。
江黎站在那儿愣了好半天，转身进了房间。
江黎回房间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江谌。
江黎看着他的名字，没接。
她把手机静音了。
没多久，裴殷翰过来叫她出来吃饭。
他熬了粥，给江黎。
江黎没什么胃口，但裴殷翰的手艺好，她多少还是吃了一点。
当天晚上，要去睡觉的时候，裴殷翰说：“如果睡不着，就在客厅这里躺一会儿。”
他的本意是，如果江黎失眠严重，他可以陪一陪她。
他记得没错的话，那段时间，她也是失眠，但是在他身边的时候，却能睡得沉。
可江黎哪里敢，当初她失眠的时候，在裴殷翰身边睡觉，就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裴殷翰抱着她睡觉一场觉，她整个人就已经极致缺氧了。
江黎心里紧了紧，赶紧道：“我一个人睡没事的，我只是有些失眠，但也不是完全睡不着。”
裴殷翰看着她，却没有相信她的话，声音很沉：“因为怕我，所以不敢在这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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