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叔叔,再没有人比我更像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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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镯子

 

黑色轿车碾过柏油马路,驶入了熊公馆的雕花铁门。

关小棠坐在后座,脑海里不断翻腾着熊鹰蟾的愤怒、驱逐,她将要如何解释、哀求、保证绝不再犯……每一个念头都让她的胃部揪紧、反酸水。她掐着腕子,上面的血管突突在跳。

车子在主楼气派的罗马柱前稳稳停住,管家福伯恭敬地拉开车门。

“小姐,到了。”

关小棠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车门,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沉重的大门被佣人无声地推开,她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门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有些刺眼,她还有些不适应,颤着手想要遮一遮光……

“小棠!”一个带着浓浓喜悦与关切的声音,如春潮般涌来。

关小棠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

熊鹰蟾从客厅中央的那张宽大的丝绒沙发里站起了身,脸上的笑容饱含了温情,甚至还有种关小棠未曾见过的灿烂。

他快步朝她走来,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这具还有些僵硬的身体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雪茄与书卷气,温热而有力,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丝丝缕缕让人沉迷。

关小棠像根木头一样被他抱着,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嗫嚅:“叔……叔叔?”

熊鹰蟾微微地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她的下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与……自责?

他反复地仔细端详她,眉头紧锁,仿佛在鉴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低沉而饱含痛楚:

“瘦了,小脸都尖了,血色也没了……这三天,委屈你了,在里面一定吓坏了吧?宝贝儿,叔叔的宝贝儿!”

他又把她拥回了怀里,宽大的手掌不停抚着她的后背,像是给她取暖,又像是在给自己宽慰:“小棠,叔叔的宝宝,对不起,都是叔叔的错!叔叔大意了,没能保护好你。才会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平白无故地被关进那种地方!”

他再度捧起了她的脸,又没舍得她离开他的怀,他们的距离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程度。关小棠清晰地看到了他眉宇间的痛苦,

“小棠,叔叔的心……好像刀割一样!你能原谅叔叔吗?”

这一番情真意切、字字泣血般的道歉,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关小棠预想的防线上。

狂风暴雨没有来,迎来的却是滚烫的蜜糖和汹涌的自责?

巨大的反差让她彻底懵了,准备好的解释与哀求全堵在了喉咙里,根本没有吐出来的契机。

所以现在是……她一个犯错者,要去原谅别人?

“叔叔,我……”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微弱的声音,那根原本她该千方百计不去提及的刺,现在反而不想去规避了,“叔叔……袖扣的事情,我……”

“嘘——!”熊鹰蟾伸出食指,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压在了她冰凉的唇上,阻止了她的话头。

他近在咫尺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口吻中强势与脆弱并存又交错:“小棠,求你别提那个了,好吗?提了,叔叔心里只会更难受,更觉得自己无能!原本叔叔该去接你的——”

他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客厅沙发走去,“但是叔叔懦弱,叔叔不敢面对,叔叔担心看到你从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走出来,叔叔会当场崩溃!但是叔叔答应你,以后再不会出现那种事情了,好吗?”

“叔叔……”

“至于那家店,”他将她按坐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她身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而真挚地凝视着她,“叔叔己经买下来了!手续都办完了!从今往后,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随便拿!想怎么玩都行!就是把它拆了,当柴烧,只要你喜欢,叔叔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宠溺,“叔叔错了,小棠,请你相信,你的委屈,叔叔只会比你更加难受百倍千倍!那个该死的袖扣,叔叔只要想到,就恨透了自己的失职!我怎么就没能护住你的周全?怎么就让你落到了那种地方?怎么能让你被那些粗鄙之人欺负呢?小棠,你能理解叔叔这份愧疚的心吗?”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打磨,充满了自责、痛苦和深沉的爱。

关小棠被他这番春风化雨般的歉意和保证一层层地紧密包裹着,心里那根死死绷紧的弦,在巨大的冲击和茫然中,终于松懈了,她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了下来。只是,这份松弛感又伴随着巨大的不真实感和隐隐的别扭……甚至是……罪恶?

熊鹰蟾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身体的放松,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熨帖。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好了,小棠,回来了,你己经回家了,事情过去了,没事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好好泡一泡,去去那地方的晦气。然后下来……吃午饭……”

“哦,我己经吃过了!”

“那里的饭能算饭吗?!”

“哦,那我重新吃。”

“哎,算了!”熊鹰蟾拍了拍她的脑袋,轻轻柔柔,如待珍宝:“我们小棠的胃是宝贝,不能饿着,自然也不能撑着。先去洗洗,睡个觉吧!血燕己经炖上了,回头给你送过去,只当压惊。”

他转头吩咐一旁垂手侍立的阿香,口吻立即变得严肃无比:“带小姐回房,仔细伺候着沐浴更衣,水要热一点,香氛用小姐最喜欢的茉莉。”

“是,先生!”阿香连忙躬身应声。

关小棠顺从地点点头,心底的那点儿不安,己被这无微不至的关怀暂时压下了:“好,谢谢叔叔。”

她起身准备上楼,却在转身的瞬间,手腕上的红绳甩着它的“青龙偃月刀”,从袖口滑了出来,精准地暴露在了熊鹰蟾锐利的视线中。

“等等!”

这一声冷邃极了,关小棠猛地刹住了脚,还不明所以的她,心脏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熊鹰蟾站了起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去了她的手腕上,嫌弃被镜片遮住,但他的口吻却依旧温和得犹如春风:“小棠啊,你这腕子上……戴的是什么呀?嘶……看着有些……特别?不太像你的东西!”

关小棠心里一慌,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但她又不敢,只能强作镇定:“哦……没、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玩意儿。”

“叔叔看出来是个小玩意儿了!哪儿来的?”

“警局里……一个……一个小探员给的!”她故意规避掉了“原谌”的名字。

“小探员?”这一声明明拐着笑,却寒意森森。

关小棠生怕他会深究,忙着往下说:“昂!说是……能辟邪,我才戴着玩的……”

“辟邪?”熊鹰蟾重复着,嘴角依旧含笑,眼神却深了几分:“看来这三天,真是吓着我们小棠了。唉……”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似乎在忍着疼:“想到你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担惊受怕,连这种……嗯,这种粗鄙不堪的‘护身符’都需要别人施舍才能壮胆,叔叔就恨不得……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这种委屈!让你需要依赖这种东西!”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红绳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愠怒。

“不是,不是的叔叔!”关小棠见他如此痛苦自责,心里那点别扭瞬间被巨大的愧疚和慌乱取代:“我没害怕!真的!就是那个小探员,他……他莫名其妙,他自以为是,非觉得我会害怕,硬塞给我的!我本来也没想要……”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忠诚”,伸手解下了红绳结,“我摘了,我再也不戴了!”

她将红绳连同那枚小小的木刀一起攥在手心,又恨不能藏去身后。

“嗯,小棠真懂事。”熊鹰蟾脸上露出了的笑容,“虽然那人或许是出于好心,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粗鄙也难看,实在不适合我的小棠戴着。平白降低了身份,也沾了晦气。”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等着关小棠将东西交给他。

关小棠犹豫了不到一秒,便顺从地将红绳和木刀放到了他的掌心上。

熊鹰蟾看都没看这东西一眼,随手就像扔垃圾一样,丢进了几步开外的一个装饰用的黄铜大痰盂里。

“咚”的一声轻响,关小棠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她低下头,顺从地应着:“嗯,叔叔说的是。”

熊鹰蟾满意地笑了,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茶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蓝色丝绒面的精致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流光溢彩的手镯。白金打造,藤蔓花纹,上嵌着无数颗切割完美的矢车菊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神秘而高贵的蓝色光芒,夜空一般。

“来,看看这个。本来想明天给你的,现在迫不及待了。”他拿起手镯,拉过关小棠的手,“咔哒”一声轻响,精巧的暗扣合拢,这只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手镯,便如同一个美丽而冰冷的手铐,牢牢地扣在了关小棠的手腕上。

“不错,这才配得上我们小棠。”他的声音明明不容置疑,偏偏又在问她的意见:“喜欢吗?”

关小棠看了看手腕上的蓝圈圈,脑海中却闪过了原谌三天前给她拷上的那把“银镯子”,竟是不自觉地笑了。

她愣了一下,刚好也借用了这一笑,抬头冲熊鹰蟾轻快地点了点头:“喜欢,谢谢叔叔。”

“喜欢就好。”熊鹰蟾笑容更深了,“好了,快去洗澡吧,换身舒服的衣服。”

关小棠顺从地离开,顺从地洗澡、换衣、吃燕窝,然后顺从地躺上了床。

天鹅绒被确实比关押室的棉被舒服了太多,软软的床,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她却突然又醒了。鬼使神差地溜下床,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黑暗的走廊,来到一楼客厅。

月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凭着记忆,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那个装饰用的黄铜大痰盂,心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手伸进去摸索……

没有?

怎么会没有?

关小棠的心猛地一沉,生出了一种巨大的失落与恐慌。

她不死心,又伸出手指,急切地探进去摸索,指尖只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黄铜壁,空空荡荡。

真的……没有了。

被佣人清理掉了?还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关小棠失魂落魄地缩回手,茫然地蹲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你在找这个?”

一个低沉、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嗓音,鬼魅一般,毫无预兆地从上方传来。

关小棠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惊恐地抬头望去。

是熊鹰蟾!

他穿着深色睡袍,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静静地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阴影里。

他的手里,正捏着那根她在寻找的红绳,小小的木刀在惨淡的月光下微微晃动。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镜片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我给你价值连城的宝石镯子你不戴,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找这根破绳子?”他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你啊,真是个……贱胚子。”

“啊——!”

关小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丝绸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颤。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熊鹰蟾那双在阴影里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睛,和他指间旋转的木刀。

她惊恐地环顾西周——蕾丝帷幔,雕花大床,梳妆台上昂贵的香水瓶,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月光与星光,这里是一片静谧和安宁。

是她的房间。

刚才……是梦?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指尖探入痰盂时的冰凉触感,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时的巨大失落,听到那冰冷声音时的彻骨恐惧,还有那声“贱胚子”带来的羞辱……一切的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手腕。

右腕子上,沉甸甸、冰冷华丽的蓝宝石手镯,正牢牢地箍着。

左手腕……空空如也。没有红绳,没有木刀。它们,确实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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