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悬了老半天，愣是没敲下一个字。
屏幕上“初中美术特长班录取标准”几个大字闪着光标，像只不耐烦的小猫，在她眼前一跳一跳地挑衅。
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儿她琢磨了一晚上，从“重点高中分数线”查到“艺术类大学就业前景”，越看越晕，仿佛自己不是在给儿子找路，而是在给自己报志愿。
“妈，你又在搜啥？”陈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铅笔，脸上带着点警惕。
林岚吓了一跳，差点把鼠标甩飞：“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跟个鬼似的！”
“我……我就站这儿。”陈默缩了缩脖子，像只被母老虎盯上的小白兔，小心翼翼地瞄着屏幕，“你在查……关于画画的事？”
林岚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干巴巴地说：“随便看看。”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别以为我看不懂你那些歪七扭八的画就能放飞自我啊，学习还是第一位。”
陈默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对妈妈的态度己经有点摸不准了——昨天她竟然主动去看他画画的地方，还说可以让他继续画。这要搁以前，她早就拎着画纸冲出来，一边撕一边吼：“画画能当饭吃吗？”
可今天她居然没有。
“你坐这儿干嘛？”林岚看他站着不动，皱眉问道。
“我……我想问下，如果以后我真的走美术这条路，你会同意吗？”陈默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说完还低着头，不敢看她。
林岚的手指停在回车键上，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幅画——她在厨房做饭的背影，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温柔得不像她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句“你想都别想”，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得先保证成绩不能掉下来。”
陈默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是真的你能听懂人话。”林岚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如果’，不是‘一定’。”
陈默低下头偷笑，嘴角藏不住地往上翘。
林岚看着他那个表情，心里忽然有点发虚。她转过头去，假装认真打字，实则偷偷调整搜索关键词。
“中考艺术类加分政策”“特长生文化课要求”“美术生升学路径分析”……
一个个新页面弹出来，信息量爆炸，看得她眼花缭乱。
“你爸呢？”她突然问。
“在阳台修电灯。”陈默回答。
“叫他来。”林岚喊得理首气壮，仿佛这是她的专属权利。
陈建国提着工具箱进屋时，还穿着拖鞋，脚趾都快露出来了。
“咋啦？”他一脸懵。
“坐这儿。”林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咱仨得好好聊聊。”
陈建国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老婆，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像是要开家庭会议。
“说啥？”他小心翼翼地坐下。
林岚深吸一口气，指着电脑屏幕：“你们看这个，‘部分学校对美术特长生的文化课分数要求较低，但需提交作品集并参加面试’。”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你知道什么叫作品集吗？”
陈默点点头：“就是平时积累的一些优秀作品，整理成册，用来展示自己的风格和能力。”
林岚眉毛一挑：“你还挺懂？”
“嗯……我在网上看过一些资料。”陈默小声说。
林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小时候，我爸逼我学钢琴，天天练到半夜。我不喜欢，但他非说我有天赋，将来能考音乐学院。”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涩：“后来我真考上音乐学院了，但我一点都不开心。”
陈建国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想你也这样。”林岚低头看着桌面，声音低了一些，“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我想试着支持你。但前提是——你得努力。”
陈默睁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听到妈妈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说让你放弃学习。”林岚抬头看他，“我只是想换个方式，让你既能画画，也能有个好成绩。”
陈建国笑了笑，轻声说：“你妈终于开始反思了。”
“谁反思了！”林岚瞪他一眼，“我是怕他将来后悔。”
陈建国没再说话，只是把那张陈默画的速写拿起来，仔细看了很久。
画里的场景正是之前那张速写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这张画比任何照片都真实。
“其实……我觉得他挺有天赋的。”陈建国说，“而且他一首坚持到现在，说明他是真心喜欢。”
林岚没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该重新安排一下时间？”陈建国试探性地问。
“嗯。”林岚应了一声，拿出一张空白表格，“陈默，你先写下每天完成作业大概需要多久。”
陈默接过笔，犹豫了一下，开始写。
林岚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然有点紧张。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迈出一步，一步她曾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踏出的步子。
“如果你能在晚上九点前写完作业，十点到十点半你可以画画。”她说，“但必须按时睡觉，不能熬夜。”
陈默听完，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着妈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真的不会反悔？”他问。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说话不算数？”林岚瞪他一眼，“不过你要是哪天作业没完成，画画时间就取消。”
陈默抿了抿嘴，点点头。
他在表格上写下：“周末上午：画画”。
林岚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种感觉，如同春日暖阳轻柔地洒进心田，温暖而惬意。
林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煮夜宵。”
“妈，”陈默忽然叫住她，“谢谢你。”
林岚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却还是那副嫌弃的语气：“谢啥？我又不是疯子。”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只“母老虎”，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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