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雪粒子砸在斗篷上，苏挽棠跟着李崇文往林外走，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比来时更沉。
她袖中系统提示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团烧不尽的炭——自穿越以来，这是系统首次主动推送"逆向追踪"功能，界面上跳动的"检测到敌意源"五个小字，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识海。
"才人慢些。"李崇文扶着她的胳膊，声音发颤，"林子里积了冰，可别......"
话未说完，苏挽棠突然顿住。
她垂眸盯着脚边被雪覆盖的枯枝——方才那声"咯吱"，比普通积雪碎裂的动静多了三分钝感。
是皮靴底碾过冻土的闷响。
"李公公。"她转头时眉峰微挑，声音却软得像在说家常，"你说青鸾卫'又'在西市闹事？"
李崇文的喉结动了动。
老太监惯会察言观色，见她眼尾微眯，后颈霎时沁出冷汗："回、回才人，今晨西市米铺炸了半面墙，奴才听暗卫说，现场留的火药味......和上月暗算您的一样。"
寒风卷着松针扫过耳畔。
苏挽棠忽然笑了，指尖隔着袖料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牌——那是萧承煜今早硬塞给她的，说是"比羽林卫管用"。
此刻玉牌贴着腰腹，温度竟比她掌心还低。
"李公公，"她放缓脚步，任斗篷下摆扫过结霜的灌木，"你带着羽林卫先往东边林子绕半刻钟。"
"才人！"李崇文急得首搓手，"这可使不得，万一......"
"我要给青鸾卫送份回礼。"苏挽棠转身时，目光扫过林梢间漏下的最后一线天光。
系统界面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三个红点在她视网膜上明灭——东南方三十步，西南西十步，还有个最棘手的，正伏在左侧枯树后，刀鞘上的铜环沾着新鲜血渍。
她攥紧玉牌，朝隐在暗处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陈九。"
一声低唤像根银针扎进雪幕。
树影里晃过道玄色身影，皇帝贴身侍卫单膝点地，玄铁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属下在。"
"东南两处，西南一处。"苏挽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气，"劳烦陈统领，把他们请过来。"
陈九抬头时，眼底闪过抹锐光——这是他第三次见苏挽棠用这种"算无遗策"的语气说话。
上回是替老宫正治寒毒，她说"三副药下去，后半夜能喝到热粥"；再上回是破贵妃的毒香局，她说"香炉里的沉水香，掺了半钱钩吻"。
此刻她眼尾微挑，瞳孔里映着三个跳动的红点，倒像是把青鸾卫的命门，捏在了手心里。
"是。"陈九沉喝一声，玄色披风在雪地里划出道残影。
他反手抽出腰间响箭，"砰"地射向半空——这是羽林卫"分进合击"的暗号。
苏挽棠退到树后，看着二十个羽林卫如夜枭般散开。
最左侧的刺客显然察觉了动静，刀光划破雪幕的刹那，她己经看清对方腕间的青鸾刺青。
那是青鸾卫死士的标记，和原身坠湖前抓下的半片指甲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想杀我？"她低笑一声，袖中滑出根细若牛毛的银针。
系统"逆向追踪"的界面突然展开，刺客的呼吸频率、肌肉紧绷程度、甚至下一步要踏的方位，全在她眼前浮现。
这是前世特工训练出的"心智解读"，此刻与系统功能重叠，竟比当年在任务中更清晰。
刺客的刀劈下来时，苏挽棠侧步避开，银针精准扎进对方肘间麻筋。
那人闷哼着踉跄，她顺势扣住其手腕，反折的力度刚好不废筋骨——萧承煜要活口，她比谁都清楚。
"叮"的一声脆响。
另一处传来羽林卫的闷喝，是西南方向的刺客被缴了刀。
东南的那个最狡猾，竟抱着必死之心要撞树自尽，陈九的剑鞘精准磕在其膝弯，"扑通"一声跪进雪堆里。
"捆紧了。"苏挽棠扯下刺客面巾，借着月光看清对方面容——是张陌生的脸，可左眉骨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和西市米铺爆炸案目击者描述的"疤面人"，严丝合缝。
她蹲下身，指尖按上对方颈侧："青鸾卫的人，都这么急着送死？"
刺客瞪着她，牙缝里渗出血沫："你早该死在荷花池里......"
"那可真不巧。"苏挽棠从他怀里摸出张染血的地图，展开时雪粒子落了满纸。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七个红点，最醒目的那个圈着"慈宁宫后井"——那是先皇后当年住的长春宫旧址，也是她和萧承煜藏双生子的地方。
"回宫。"她将地图塞进袖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把这三个活口，送到御书房。"
御书房的炭火烧得正旺，萧承煜的龙纹朝服半搭在椅背上。
他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刺客，最后落在苏挽棠递来的地图上："中秋夜？"
"是。"被陈九打了软骨散的刺客缩成团，声音抖得像筛糠，"青鸾卫左使说，中秋夜月全食，宫里守夜的会换班，凤印在慈宁宫，小皇子......"
"住口！"最右边的刺客突然暴起，却被陈九一脚踹回地上。
萧承煜的指节叩了叩桌案，烛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继续说。"
"小皇子......要送到漠北，扶立新帝......"刺客的眼泪混着血滴在青砖上，"左使说，只要杀了陛下，景朝的江山......"
"够了。"萧承煜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上的奏折。
他转头看向苏挽棠时，眼底的阴鸷褪了些，声音却还是沉的："双生子的事，只有你我知道。"
"所以这地图，是有人在逼我们露底。"苏挽棠摸着袖中系统界面——方才制伏刺客时，系统提示栏突然跳出行小字："逆向追踪功能完善度+15%，检测到能量源波动"。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暗芒，将地图推过去，"青鸾卫要的不只是凤印和你的命，还有能动摇国本的'正统'。"
"朕知道。"萧承煜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雪水打湿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褪的薄红——那是方才和刺客缠斗时蹭的。
他的声音放软了些："你今日......"
"陛下。"苏挽棠突然打断他，袖中系统提示的红光又亮了。
她望着窗外飘雪，嘴角勾起抹淡笑，"我好像......找到他们老巢的钥匙了。"
更深露重，永寿宫的烛火还亮着。
苏挽棠靠在软榻上，盯着识海里突然展开的新界面——"逆向追踪"西个字周围，多了圈淡金色的纹路。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叹息："检测到宿主与功能契合度提升，下阶段解锁......"
她捏着那枚从刺客身上搜来的青鸾玉牌，月光透过窗纸落在牌面的暗纹上。
雪还在下，可她知道，这场藏在雪下的暗潮，就要翻涌到明面上来了。
永寿宫的烛芯"噼啪"爆响，将苏挽棠的思绪从识海拽回。
系统提示音终于消散，她垂在膝头的手指微微蜷缩——"逆向追踪功能完善，可识别敌方人数与位置"的字样还在视网膜上跳动。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檐角冰棱坠地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松了口气，却更紧绷。
青鸾卫藏得太深，这功能不过是把钥匙，门后有什么，还得一步步凿开。
"叩叩。"
门环轻响混着雪水融化的滴答。
苏挽棠抬眼时，玄色龙纹暗绣的衣摆己扫过门槛。
萧承煜单手拎着狐裘，发间玉冠未摘，眉峰还凝着未化的雪粒："御膳房温了红枣羹，你今日受了寒。"
他将狐裘搭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眉峰微蹙。
苏挽棠却先握住他手腕，将袖中地图抖开在案上："陛下可还记得，方才刺客说中秋夜月全食？"
萧承煜俯身时，龙涎香混着雪气漫过来。
他的指节停在"慈宁宫后井"的朱砂圈上，眼底暗潮翻涌："朕派暗卫查过，那口井早被填了。
但他们敢标在这里......"
"是试探。"苏挽棠的指尖划过其他六个红点，"标得越真，越怕我们不去查。
可若我们偏要顺着查——"她抬眼望他，烛火在眸中晃出星子，"逆向追踪能锁死他们的眼线。"
萧承煜忽然笑了，指腹蹭过她发间沾的雪屑："你总爱把棋盘翻过来下。"他抽走案头狼毫，在"慈宁宫后井"旁画了个小圈，"这处由朕亲自盯，其余六处......"
"由臣妾全权负责。"苏挽棠接口，声音轻却笃定。
萧承煜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她眼里跃动的光，像是看见当年在金銮殿上对峙守旧派的自己——孤注一掷，却胸有成竹。
他将狼毫拍在地图上，指节叩了叩最右下角的红点："北境驿站那处，暗卫查过三次，都说只是普通粮栈。"
"普通粮栈不会用青鸾卫的人看门。"苏挽棠捏起那枚从刺客身上搜来的玉牌，牌面暗纹在烛下泛着幽光，"臣妾要带着这玉牌去。"
萧承煜突然攥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磨过她腕间那道刺客留下的浅痕："北境苦寒，你......"
"陛下。"苏挽棠反手扣住他手背，"青鸾卫要的是凤印和双生子，臣妾要的是他们的老巢。"她松开手，指尖点在地图中央，"若连这点风雪都受不住，还怎么做陛下的掌珠夫人？"
萧承煜的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从案头取来个檀木匣，掀开时，冷光刺得苏挽棠眯眼——匣中躺着块雕着云纹的金牌，"景"字印在中央，正是暗卫最高级别的赤令。"带着这个。"他将金牌塞进她掌心，"北境暗卫分堂，见令如见朕。"
苏挽棠捏着金牌，能摸到背面刻的"承煜"二字。
她抬头时，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初见时他站在冷宫檐下，雪落进龙袍褶皱里的模样。"臣妾必不负所托。"她将金牌收进贴胸的暗袋，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雪地里的松枝更挺。
更漏敲过三更时，永寿宫的小宫女端着参茶进来，指尖冻得通红："才人，门房说有位穿灰布衫的老伯留了信，说是......说是您的旧识。"
苏挽棠拆信的手顿住。
信笺是粗麻纸，墨痕未干，分明是刚写的。"凤印之力不可滥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欲掌控，需得'龙血玉'。"她念出最后几个字，指腹蹭过"龙血玉"三字——莫离的字迹她认得，笔锋里带着常年握药杵的茧痕。
窗外忽然起风，吹得烛火摇晃。
苏挽棠望着信笺被风吹得掀起一角，想起先皇后留下的双生子，想起那日在暗室里摸到的凤印残片。
龙血玉......她着腕间的玉牌，突然明白萧承煜为何总说"凤印是把双刃剑"。
"中秋夜之前，得去一趟北境了。"她将信笺塞进妆匣最底层，抬头时，月光正落在案头的地图上。
六个红点像六颗钉子，钉在景朝的命脉上。
更漏又响了一声。
苏挽棠起身整理案头，目光扫过妆匣旁的拨浪鼓——那是双生子醒着时最爱抓的玩具，木头表面还留着小奶牙啃过的痕迹。
她伸手要收进柜里，指尖却在触到鼓面时顿住。
鼓身上的红漆有些剥落，露出底下一道细缝，像......像藏着什么。
她刚要掀开拨浪鼓的木盖，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苏挽棠抬头，见檐角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笑了笑，将拨浪鼓轻轻放进柜中，又压了块锦帕——有些秘密，得等北境回来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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