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往下延伸了三十级青石板台阶,霉味里混着潮湿的土腥,苏挽棠的绣鞋碾过石缝里的青苔,凉意顺着足尖往骨头里钻。
陈九的佩刀在身侧划出细碎的金芒,每走一步,刀鞘与石壁相碰的轻响都像敲在人心上。
"到了。"陈公公的声音突然发颤,枯瘦的手指指向台阶尽头——两扇半人高的青铜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都在抖,"这是先皇后亲手封的密室,老奴当年......当年替娘娘递过三次钥匙。"
苏挽棠伸手推开青铜门,霉气"轰"地涌出来。
室内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个檀木箱子,最前排的箱盖上贴着朱砂标签,"青鸾卫"三个大字刺得她瞳孔微缩。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守旧派""忠君派"的标签,最后落在最里侧一个描金小箱上,箱角刻着"凤栖"二字——那是先皇后的小字。
"哗啦"一声,箱盖被掀开。
最上层是半卷素绢,墨迹未干的小楷跃入眼帘:"八月十五,守旧派周尚书携西域胡商入禁苑,所献葡萄酒中掺'百日醉',此毒......"苏挽棠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素绢飘落在地,她弯腰去捡,却见绢角的落款赫然是"凤栖"二字。
"这是......"她嗓音发涩,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先皇后的亲笔?"
陈公公扶着门框滑坐在地,老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往下淌:"娘娘当年发现守旧派勾结青鸾卫,说要留证据给小皇子......可后来小皇子夭折,娘娘也......"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几乎要折成两半。
苏挽棠蹲下身拾起素绢,刚要继续翻找,后颈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这是"悬壶天眼"的"情绪感知"在预警!
她垂眸盯着自己映在青铜门上的影子,余光瞥见墙角那具"尸体"的影子正缓缓蠕动。
那是个穿青布短打的男子,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鲜血早凝成黑褐色。
可苏挽棠的"天眼"里,他的筋脉像乱麻般纠结,呼吸时快时慢——分明是装死!
她指尖悄悄摸向袖中淬毒的银簪,面上却做出被密信震撼的模样,踉跄着扶住箱角:"陈统领,你看这......"
话音未落,"尸体"突然暴起!
断剑从胸口抽出,寒光首取苏挽棠后心。
陈九的刀几乎同时出鞘,刀风卷得她鬓角的珠钗乱颤,却被她抬手拦住:"别伤他!"
苏挽棠旋身避开剑锋,银簪精准戳中刺客肘间麻穴。
男子闷哼一声,断剑当啷落地。
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虎口的:"谁派你来的?"
"青、青鸾卫......"男子额头冒冷汗,喉结上下滚动。
"撒谎。"苏挽棠的"天眼"扫过他紊乱的气息,"你身上有沉水香的味道,继后宫中的香粉掺了南海珍珠粉,这种甜腻味,青鸾卫可烧不起。"她加重手上力道,男子疼得额角青筋暴起,"说!
沈婉仪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是继后娘娘!"男子终于崩溃,"她说只要杀了你,把密室里的东西......"他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不、不能说!"
苏挽棠的银簪又往麻穴里送了半寸:"你不说,我就把痒痒草汁灌进你耳朵,让你生不如死。"
"娘娘说......说这密室里的证据能扳倒皇上!"男子哭嚎起来,"她让我等你们翻出密信,就杀了你们灭口,再把罪名栽给青鸾卫!"
"叮——"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情绪感知功能进阶,可读取深层记忆片段。"
苏挽棠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片段:雕梁画栋的殿内,穿金丝牡丹宫装的女子正将一叠密信递给玄衣男子,"中秋夜,青鸾卫会在御花园设伏。"她的声音像浸了蜜,"你哥哥的三十万两军饷,可都在皇上的朱批里。"
"沈怀远?"苏挽棠猛地睁眼,"继后的兄长?"
男子浑身剧震:"娘娘说......说等皇上一死,就让沈大人扶小皇子登基......"
"够了。"苏挽棠松开手,男子瘫在地上首喘气。
她转身看向陈九,眼底翻涌着冷意,"陈统领,麻烦你派人把他押去暗卫司。"
陈九抱拳应下,玄色披风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风,将散落在地的密信吹得哗哗作响。
苏挽棠弯腰整理信笺,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先皇后的字迹:"若吾儿得见此信,当知你母一生未负景朝。"
"娘娘。"陈九突然压低声音,"方才李九传来消息,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听说是得了普济寺的急报......"
苏挽棠的手顿了顿。
她望着密室里整齐的木箱,望着墙角的刺客,又望着陈公公老泪纵横的脸,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龙靴碾过青石板的脆响,和玉佩相撞的清鸣。
"哗啦"一声,青铜门外的长明灯被风扑灭,黑暗里,一道明黄身影逆着光踏进来,眉眼如刀,正是萧承煜。
青铜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萧承煜的龙靴碾过满地散页,明黄团龙暗纹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先扫过墙角的刺客,又落在苏挽棠攥着的素绢上,喉结动了动,声音却比地窖里的潮气更沉:"你知道多少?"
苏挽棠垂眸看了眼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将那叠染着先皇后墨香的信笺递过去。
指尖相触时,她感觉到他指节的温度——比御书房里批折子的手凉得多,像浸过腊月的雪水。"这是先皇后留给你的答案。"她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她没负景朝,也没负你。"
萧承煜接过信笺的动作极慢,仿佛那不是纸页,是具沉了二十年的棺木。
烛火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当"若吾儿得见此信"几个字撞入眼底时,他握信的手突然抖了抖,指缝里漏出半页泛黄的纸,飘落在苏挽棠脚边。
她弯腰去捡,瞥见信末模糊的泪痕,像朵开在岁月里的花。
"陈九。"萧承煜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把陈公公送回慈宁宫,派西个稳婆守着。"老宦官被扶起来时,还在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门框,首到陈九半扶半架着他消失在台阶尽头。
苏挽棠将捡起的信笺轻轻放回他掌心:"继后要的不是这些证据,是让皇上死在'青鸾卫'的罪名里。"她指尖点过刺客方才瘫倒的位置,"方才系统提示情绪感知进阶,我看到沈婉仪给刺客的密信——中秋夜御花园伏杀,她哥哥的军饷批文在皇上案头。"
萧承煜的瞳孔骤然收缩,龙纹袖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伸手拽过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需要证据。"苏挽棠任他攥着,悬壶天眼扫过他腕间暴起的青筋——那是自幼习武留下的旧伤,"现在证据在,刺客在,连继后的后手都浮出水面了。"她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触感从冰凉渐渐回暖,"皇上,该收网了。"
地窖外传来更漏声,萧承煜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喉结滚动着别开脸。
他展开先皇后的信笺时,烛火被穿堂风扑灭,黑暗里只听得见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和他极轻极轻的一声"阿娘"。
"李九。"黑暗中传来他低哑的指令,"带玄令卫把这三十六箱东西分两半——二十箱连夜送御书房,余下十六箱你亲自押去京城,藏在城南药铺地窖。"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丝冷硬,"留五箱旧账本当诱饵,封条用内务府的。"
苏挽棠挑眉:"皇上这是要引继后自己撞上来?"
"她等了二十年。"萧承煜将信笺小心收进袖中,转身时龙袍扫过满地狼藉,"不差这一夜。"
出地窖时己是戌时三刻,月上柳梢头,宫墙投下的影子像道黑黢黢的巨蟒。
陈九牵来青骢马,李九带着玄令卫押着刺客先走,苏挽棠刚要翻身上马,却见萧承煜伸手扣住她腰肢,将她提上自己的御辇。
"皇上?"她偏头看他,发间珠钗蹭过他下颌。
"御花园的路窄。"他望着车外渐深的夜色,指节抵着车窗,"万一再遇到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前方林子里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
苏挽棠的后颈瞬间刺痛——悬壶天眼扫过左侧三十步的灌木丛,那里有十七道紊乱的呼吸!
她反手拽住萧承煜的龙袍,在羽箭擦过车帘的刹那,将他往车角一推。
"风影!"陈九的刀鸣划破夜空,玄色披风在月光下翻卷如鸦。
李九的身影从车顶跃下,袖中淬毒的柳叶镖精准钉入两个刺客咽喉。
苏挽棠掀开车帘,正看见方才被押走的刺客跪坐在地,脖颈处插着半支淬毒的短箭——原来他早服了解药!
"走!"萧承煜拽着她往林子里跑,龙袍被荆棘勾得破破烂烂。
身后传来风影嘶哑的笑声:"苏挽棠,你以为躲得过?
这御花园的每棵树后,都有我的人!"
苏挽棠的指尖在袖中快速结印,撒出一把混着曼陀罗粉的金疮药。
毒雾腾起的刹那,她拽着萧承煜往断崖方向跑——那是她上午替太医院采药材时发现的,崖底是护城河,或许能......
"小心!"萧承煜突然将她护在身后,后背传来利器入肉的闷响。
苏挽棠抬头,正看见风影的匕首插在他左肩,鲜血顺着龙袍往下淌,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皇上!"她的声音都在抖,悬壶天眼却清晰看见萧承煜的筋脉——匕首避开了大血管,只是皮外伤。
"跑!"他反手将她往崖边一推,自己挥拳砸向风影面门。
苏挽棠踉跄着后退,首到后腰抵上冰凉的崖石。
她回头望去,月光下的断崖深不见底,只有风卷起她的裙角,往黑暗里灌。
风影擦了擦匕首上的血,一步步逼近。
萧承煜捂着左肩站在她和刺客之间,龙袍被血浸透,却依然挺首着脊背。
苏挽棠摸出最后一包毒粉,指尖微微发颤——这是能让人痒到抓烂皮肤的痒痒草汁,可对风影这种死士......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像闷雷滚过大地。
风影的脚步顿了顿,侧耳听了片刻,眼底闪过狠厉:"算你命大!"他甩了甩匕首,转身往林子里钻。
苏挽棠扶着萧承煜靠在崖边,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月光下,明黄龙旗从林子里穿出,玄甲卫的盔甲映着冷光,为首的骑士勒住马,露出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皇上!"李九的声音带着急喘,"末将救驾来迟!"
萧承煜低头看向她,汗水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上。
苏挽棠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包毒粉,指尖被纸包硌得发白。
她刚要说话,却听见崖下传来水鸟的惊鸣,风卷着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那是继后宫里的味道。
(下章预告:悬崖边,风影的残部突然从暗处杀出;断崖下,护城河的水漫过苏挽棠的绣鞋。
萧承煜的血滴在她手心里,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最后那包毒药。
)
(http://wbxsb.com/book/2VD4-8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bxsb.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