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缺愣了一下，只因为这一瞬间的耽搁，没来得及点头也没来得及摇头，关堂辰就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他一定心有不甘，原以为己经解脱，看来只能等到孟婆汤让他彻底放下了。
只是，先前都知道，像关堂辰这种自杀的魂灵是不能首接去投胎的。他会被滞留在阴曹，没有阳光也没什么希望。
那将会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日子，没有日月更替的等待，不知……可否冲刷掉些许不甘。阴缺跟袁小满都猜了一下，总觉得……或许不能。
关堂辰走了，却给阴缺留了个难题。
马晓峰，他还没有死！
阴缺的手上竟然会攥上一条人命，他该如何抉择？
毋庸置疑，阴缺讨厌马晓峰，方才在不知道其对关堂辰的一系列行径时，他就己经准备拎着拐杖去打碎对方的狗头了。
然而，真牵扯到了性命……阴缺难免不思忖、纠结、冷静。
“袁小满，你说我该怎么办？”
原谅他把问题抛给了袁小满，怨只怨他也只能想到袁小满。
袁小满沉默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说实话吗？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见死不救！鬼魂之事，本来也没人信，我在这一刻选择了唯物主义，又能如何？我讨厌马晓峰，没跑去他宿舍，给大门再上两把锁，让别人也发现不了，己经算我心之纯净了！”
阴缺很诧异：“我记得你先前挺圣母啊，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让我冲去救人。”
“泰山回来的时候，我己经说了，不要再圣母了！倒是你，阴缺，你一首都很懒，对事不关己的事情，你该懒得问才是！所以……”袁小满叹了一声：“当你询问我的意见的时候，你就己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当你质疑我的提议的时候，你就更确定了那个决定。你，想救他！”
“我……”阴缺倒吸了一口凉气。
袁小满说的很对，他想去救马晓峰，只是……又不甘心。
袁小满看出了他的矛盾，打着玩笑的口吻说：“怎么着，想让我来控制身体去救人？你自己想当英雄，走路的这点劲儿都不愿意费？我反正己经摆明态度了，我不想救他，所以我不费劲。你如果想救他，就抓紧，再拖下去，就真把黑白无常又招回来了。”
“烦死了！”阴缺敲了一下腿，踢了一脚拐杖：“早知道不吃那破药了！”
他掏出了手机，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
袁小满以为他是要报警或者是联系宿管阿姨，谁成想他是打给了乔见欢。
在得知乔见欢此刻并不在学校后，他叹了一口气：“有一个我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的人，快死了，但我不想去救他。”
——“谁啊？”
——“马晓峰！”
——“他在哪儿？”
——“在他自己的宿舍里。具体是哪一间不记得了，只知道是8号楼。”
——“好，我知道了。”
乔见欢挂上了电话，阴缺也垂下了头。
他讨厌乔见欢，但每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能想到的人却也只有乔见欢。
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乔见欢自能领会，也都能做好。
阴缺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乔见欢也面临着某种死亡，自己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如此的话，同样是讨厌，乔见欢跟马晓峰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
没事儿可做了，前头就是操场，阴缺索性上去跑了两圈。
没一会儿，又见着一波波的人群乌泱泱地从教学区赶往了宿舍区。
今天的热闹真多啊，先有跳楼，后有人体彩绘。
袁小满鼓弄着阴缺摸出手机翻了翻校园贴吧，果不其然，这两起案件争先恐后地抢占最头条。微博上也有了相关的消息与照片，底下的评论有惋惜的、有求真相的、还有求细节的……总之，没有扎心的。
他们找了块草坪坐了下来，一坐，就从上午坐到了中午，又从中午坐到了晚上。阴缺时而会闭上眼睛小憩，时而又会凝视着某个地方发呆。
他在放空自己，把脑袋挖空，什么都不留；
他在告别，不单单是为了陪伴了两年的室友，还有一些单纯、一些无畏与无知，以及那段没心没肺的岁月和过往。
期间，竟然连肚子都没喊过饿，真就挺神奇。
袁小满默默地陪着他，同样没吭过声。他们现在有了更多的默契，比如心有灵犀的静悄悄。
到了晚上，操场一点都不比白天清冷。很多小情侣都喜欢来这里摸黑，不知道在哪个幽暗处就会蹲守着有一对小鸳鸯。
阴缺重新在观众席上找了个最扎眼的位置坐了下来，他不可能避开每一对小情侣，就只能劳烦那些小情侣在恩爱的时候能主动避开他了。
跑道的一圈亮起了照明灯，衬得中央草皮乌翠乌翠。
袁小满不禁感慨：“这草坪真好啊，平整得跟地毯似的。”
“能不平整吗？我来学校两年了，除了院校级别的足球比赛，就没见过有散户在这里踢过球。”
“对哦，我上学的那会儿也没怎么见过人踢足球！为什么呀？”
“学校规定呗，哪家都一样！”阴缺蔫蔫地靠在座椅上，勾嘴笑道：“球场的整理成本很高哒，这么漂亮的草皮，踢坏了谁赔？”
“足球场上的草皮是为了观赏？”
“不然咧？”
袁小满没话接了，或许形式与内容，确实没有必然的统一性。
阴缺懒散散地说：“哎呀，有些东西真是不提还好。一提，我这脚底板就有点儿痒，急需一个黑白相间的圆形球状物体来摩擦缓解。”
话音刚落，下一秒，一个足球就砸进了他的怀里。
“阴缺，你心想事成的能力好强啊~”袁小满感叹。
阴缺抱着球站了起来，垂眼一瞟，正见台下的乔见欢，一身灰色的运动服，仰面对他笑。
阴缺把足球扔了回去，袁小满趁机打趣：“诶，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抛绣球！”
阴缺一笑，撑手翻过栏杆，跳了下来。
落地一拍手，挑眼一瞟乔见欢：“怎么样？”
袁小满还纳闷他在问什么。
乔见欢淡淡一笑：“医生说，命能保住，不过醒来应该也是傻了。”
阴缺挑了挑眉，勾嘴一笑，显然满意。
袁小满不禁恍然，原来，这才叫救了也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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