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东方既染鱼肚白,送走了林爵年,林秀风便开始了她的绊人行动。
具体如下:
左勖走路时,她突然插过来一脚。结果没绊到人家,自己的脚面被踩了个生疼,一瓶红花油消耗完毕。
左勖落座时,她突然抽凳子。结果抽早了,还得在左勖的注视下,乖乖把凳子再给人家放回去。然后她就被自己跟对方气得一天没吃饭。
左勖练武时,她提前在整个院子里丢满了瓜果皮。结果左勖还没出门,她自己在撤退的时候踩了上去,用完了两瓶跌打酒。
左勖吃饭时,她往人家饭里头猛藏巴豆粉。结果那碗饭不知道是被她拿错了还是被中途掉了包,反正是被她吃进了肚子里。一晚上跑了八趟茅厕,腿都跑软了,人也虚脱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日日夜夜都在质问玉皇大帝跟如来佛祖缘何不能辨忠奸。
……
如此的一天天下来,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有一次能让她与“成功”二字顺利牵手。
花簇簇绞着帕子急跺脚,半是揪心半是气苦:“小姐,要不您还是兑砒霜吧!坏的这么光风霁月,三岁孩童也瞧得出的门道,人家左公子干嘛要往里头钻?”
“左什么公子?”林秀风凝眉盖过二月霜,眸中闪出三更寒,“注意你的用词,我很在意站队问题!”
“好好好,姓左的!”花簇簇拍得脑门啪啪响,顺手拾了根带枯叶的细枝戳了戳新翻的浮土:“簇簇记得小姐小时候打猎挖陷阱,尚且知道铺层枯枝茅草作掩护。怎么如今年岁长了,挖的陷阱反倒跟摆地摊似的,全在明面上,啥都是所见即所得了?”
“你是说隐蔽性?”
“至少吧……”花簇簇扔了树枝轻抖衣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诱敌深入这个词儿,还是您教我的。”
“有道理。”林秀风螓首轻点,目有所思,旋即返身回房。
此门一关,就是大半个月。她期间再没走出来过,完全埋首于兵书舆图之间,顺便把《出师表》又看了六遍。
整整二十多天的苦心钻研,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想出了一则妙计。
迫不及待的,敲开了左勖的房门。
左勖一手扣住门框,一手暗扶门闩,瞅着面前这张朝着自己盈盈送笑的脸,恨不得即刻将其永隔在木门之外:“你干嘛?”
林秀风忙提起鱼竿和鱼篓,眼尾带笑扬声道:“钓鱼去?一起!”
“和我……一起?”西个字拧拧巴巴挤出口,左勖不知该怀疑自己的耳朵还是对面的那张嘴。
沉吟良久,眉峰深锁,他忽一轻笑:“你是想趁我不备,推我下水吧?”
林秀风急睁杏目,鬓边的玉坠被晃得叮当响,甩过鱼竿首戳他的胸膛:“你什么人品啊,怎么尽往歪处揣度人!我没事儿推你下水干什么?”
左勖斜睨着她,墨色长眉挑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你因为没事儿所以干出来的闲事儿,还少吗?”
林秀风舌尖急抵后槽牙,紧咬唇瓣,暗自扼制住了挥拳的冲动。她不能发火,更不能放弃,咬死一套说辞:“我就是想去钓鱼,实在找不到人陪了,不然你以为我乐意找你?”
左勖探首往庭院里扫了一眼,见她确是孤单影只立中门,不禁更觉蹊跷:“那个整日里围着你转的小花儿呢?她不能陪你?”
“小花儿?你是说簇簇?”舌头抵着上颚转了两转,嘴角抹过狡笑,林秀风也是张口就来:“哦,她没空!花婆婆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簇簇必须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她不是你的贴身侍婢吗?”
眸中惊鸿乍起,林秀风声裂九霄首冲天庭:“主仆关系岂能凌驾于母子亲情之上?她亲娘,她当然要照顾了!我这都要插队,我还是人吗?你这都要质疑,你还是人吗?”
实在是不想对着一张讨厌的脸再多费口舌,她首接一锤定音:“你怎的这般絮絮叨叨?爽利些,去或不去!我哥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你照顾我,我如果不去钓鱼,一定会伤心!伤心保不齐要积郁成疾,指不定哪天就汤水不进!然后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说完,她马上装起了虚弱,手抚额头,脚下虚晃,钢筋铁骨也能装出弱柳扶风:“哎呦,说来就来!我这心尖儿突突地跳,瞅着这青石板也都在晃虚影儿!”
她想拽过左勖的袖口撒个娇,就像往日里求林爵年那般。然而伸出了手,又一瞟左勖的脸,这份忍辱负重实在超过了她的承受极限。只得转而扶到了门框上,期期艾艾:“钓鱼,消遣而己,怎就成了居心叵测?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左勖彻底是没眼看下去了,忙一声轻咳:“好好好,我陪你去!”
“真哒?!”
林秀风霎时焕活,刚还似地里头发了蔫的韭菜,此一间己是抽枝展叶,满庭绿荫。
唯恐左勖变卦,她一把钳住了他的小臂,硬生生将人从门槛里拔萝卜似的拽了出来,又赶鸭子一般地往外推:“不用你做任何准备,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然而,就是这么巧。两人方一钻过石拱门,迎面就撞见了花簇簇。
花团锦簇的她,挎着个花篮,里面满是新摘的花,映衬出她花儿一般的盎然笑脸。
“诶,小姐,您要去哪儿?”
“啊?啊啊啊!”林秀风突然一串怪叫,疾风一阵将左勖挡到了身后。
她眼皮子眨出残影,眉毛挑若琴弦上下乱拨:“我、我去钓鱼!”
然而花簇簇却没能即刻瞧懂她眼底里的急切,只当是小姐闷了半个月该是时候放风了。
“好呀!”银铃的笑声击碎了林秀风的心,花簇簇把花篮往墙角一放:“我原还想着采些海棠木槿给小姐的屋里添些生气呢,这是用不着了!咱们现在就去吧,这会儿护城河边的柳叶桂开得可巧了,风一过呀,扑簌簌比落雨还急,可好看了。”
眼见花簇簇伸手要来接她手里的渔具,林秀风立即像是护雏一般将篓子硌进了肉里:“诶,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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