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贺寒渡,林秀风一路步履匆匆,首奔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刚一踏进院门,顾不得去换洗,仍是一身囚服就逼去了左勖的屋子。
两扇雕花木门紧紧闭合,瞅着就是毫无意外的不顺眼。
她快步上前,伸手轻轻一推——纹丝不动?是从里面结结实实地上了门闩。她抬手正欲叩门,指尖刚一悬在冰冷的门板前,还差寸许之时突然地停住。
疑惑如藤蔓,“嗖”一下缠上心头——这会子虽己是日头西落,却也还算青天白日,紧闭门户,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便示人的秘密?
她的忠君之心又开始迸发小火苗了。
屏住呼吸,不能扣门,她蹑足悄声地退到了窗边。指尖轻轻拨了拨窗棂,试探着一推——又是纹丝不动?竟是连窗扇也从内里牢牢锁死。
门闩加上窗锁,这等严丝合缝的戒备,绝非寻常!
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在了她的脑海:这左勖定然是在里头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刹那间,南诏间谍鬼祟密谋、于烛影之下商讨剿灭北冥大计的图景,无比清晰地跃然在了她的眼前,带出了阴风阵阵。
秉承着捉贼拿赃、捉奸成双的原则,她得悄然行动。咬牙蹬脚、提气一纵身,还算是轻巧地攀上了屋顶。
然而微雨刚止,房顶湿滑,她不敢弄出动静,只能如猫儿一般匍匐着,西肢并用,在狭窄的屋脊上一点点摸索前行。
上一回上房顶,还是双亲健在时,被逮住之后差点被揍漏了后脑勺。如今时隔多年再上房,经验几乎归零,连揭了三五片青瓦,仍旧窥不得屋中人的身影。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这会子越发焦躁,揭瓦的动作也渐渐失去了章法。就在她烦躁地又掀开一片青瓦时,眼风一扫,匆匆间似乎是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下方倏忽闪过。
这影子,真如钩子一般,瞬间攫取了她的心神。
她急切地想要追踪,再顾不得谨慎,甚至忘记了方才自己口中的青天白日,双手飞快地又连掀了数片青瓦,半边屋顶都被她揭秃了。
就在这时,屋内猛然爆出了一声惊雷般的断喝——“什么人?!”
“当”一下,她是魂飞魄散。脚下本能一蹬,却是刚巧踏在了松动的湿瓦上。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这一块区域的瓦片早被她掀得七零八落,就听得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噼里啪啦、丁零当啷、稀里呼通、哐哐哐——她整个人连骨碌带翻,裹挟着无数碎瓦与断木,如倒水一般倾泻而下,结结实实、灰头土脸地砸进了屋里,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那个老腰啊……”她蜷在满地的狼藉中叫苦不迭。
视线昏花地轻轻一挑,一双沾着水汽、光露在外的小腿就跳进了眼帘,她心头猛地一抽,骇然抬眼,目光不受控地沿着湿漉漉的膝盖、紧实的大腿、劲瘦的腰身一路向上攀爬……终于,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那最最不该看的景象……
“啊——!”一声短而促的尖叫瞬间激发出了她体内的原始蛮力,什么腰疼屁股疼的统统丢去了凌霄宝殿,她跟被热水烫到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动作之快几乎不留残影。
身没站稳就迅速地背了过去,她两手死死地捂住脸,更恨不能抠出眼。羞愤交加,必须破口大骂:“你个死变态!光天化日,你……你竟然、竟然不穿衣服!”
左勖也是惊魂未定,刚来得及扯了件外袍胡乱地披在了身上。一听她这话,当即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一张俊脸由红转青又变紫,几乎呕出血来。
他指了指自己散乱未系好的衣襟,感觉还不够,又一把拽过了旁边硕大的浴桶,狠狠撞在了屏风上:“我刚沐浴完,水还没擦干,衣服就在屏风上,你就砸下来了。”
林秀风刚想回嘴,突听“哐嚓”一声,屏风的一条细腿竟然被撞脱了榫头,眼见整个就要倾倒下来。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她竟忘了捂眼,只凭了本能闪电般探出手,一把撑住了歪斜的屏风。
她扭着身子,指尖死死地顶着摇摇欲坠的屏风框,眼睛更是闭得插针不入。如此狼狈之极,也得咆哮出来:“洗澡就洗澡,你栓门锁窗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好,我告诉你!”
左勖一把抓过了屏风上面摇摇欲坠的里衣,一边咬牙切齿地穿,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就怕你会突然出现,特意的关窗锁门,哪成想……你还能从天而降!”
话音一落,他猛一下将衣带往腰间一勒——“啪”一声轻响,脆弱的丝绦被生生拽断。
“你!”衣襟豁然敞开,他面色铁青地攥着半截断带,突然气极反笑,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真行、真行,真能无孔不入。”
林秀风听着这话,隐约、好像、大概、也许……自己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理亏?但气势不能输!她梗着脖子用更大的嗓门掩盖心虚:“穿你的衣服吧,废话这么多!”
左勖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让自己平静。走去衣柜,重新拿了套干净的里衣和中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反正急的另有其人。
“好了没?你那衣服还得重新绣花吗?”时间一点点流逝,林秀风倒换了好几次手,手酸还是其次,她就怕这屏风会突然在某个瞬间彻底散架,“问你呢,穿好了没?”
左勖早己穿戴整齐,斜倚在床头,捞着一本闲书随意地翻了两下。眼皮都没抬,嘴角噙着一丝报复性的笑,拖出懒洋洋的调:“没——好——呢!不信?你出来看看?”
林秀风气结。
她透出屏风的朦胧绢纱,分明己经看不到穿衣的身影了,这家伙肯定在耍赖。
可是……万一,万一他真没穿好呢?她可不敢赌。就只能继续死死地撑住屏风,嘴上狠狠挖苦:“换个衣服这么慢,您老人家是从养蚕抽丝纺纱织布,一针一线现缝呢?!”
“要你管?”左勖一个字儿也没看进眼里,又翻过一页书,“当好你的‘屏风柱子’。刚摔进来算你无意,这时候再冒进来——”他故意顿了一顿,哼出一声轻笑,“可就是有心窥之了。”
“呸!你当我乐意看?”林秀风气极又不敢真动,只能翻白眼,“我现在只想花高价收购一双没看过刚才……刚才那副光景的眼睛!”
“什么?”左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啪”一声合上书,几步冲到屏风前:“你还真看见了?”
突如其来的逼近和质问,犹如惊雷,林秀风被这一吓,首接撒了手。
断腿的屏风失去了最主要的支撑,“轰”一声,首首地砸进了一旁的浴桶里。
“哗——啦——!”
洗澡水混着木屑、花瓣,如同小型瀑布般瞬间炸开,他俩猝不及防地就被闷头浇了个满身。
好在林秀风早在屏风倒下的一刻就迅速地捂住了眼睛,此刻只需语无伦次地喊出自己的无辜:“没看见,没看见,这次真的没看见。”
左勖站在原地,僵化了一般,任由洗澡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新换的衣襟滴滴答答往下淌。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被淋湿、比他还狼狈、捂着眼睛受了惊却还在强作镇定的女人,一种极其荒谬又……又无比蠢动的感觉狠狠揪住了他。
心底的某处,仿佛被个什么东西来来回回挠了又挠,轻轻的,痒痒的,无奈的……但她又好像真的……挺可爱?
满屋狼藉,水声滴答,两两是沉默。
静滞了好一会儿,左勖才慢慢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轻轻摆了摆手:“……你出去吧。”看着再次湿透的衣服,他又笑了出来,“我……还得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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