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和亲?”林秀风骤然抽回了手,瞳孔收缩成了两个点星光,眨巴了两下忽又笑出了声来,“不可能,他们又不傻。”
她拿了支毛笔刚在掌心里转了个圈就掉到了桌上,拾起时笔尖己岔开,便赌气地在砚台边沿重重戳了两下,“要知道,我哥十五岁就持虎符镇守朔潼关,十七岁平定北疆七十二路叛贼——”
墨汁溅上了唇角,她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指头首戳心坎,“而我,正是他亲手带大。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虎父……兄、虎兄无犬妹,我也是每日寅时三刻就雷打不动起来练刀的准战士。谁家和亲不是找个软柿子捏?就他左勖,艺高人胆大,非要弄只老虎回去,练习晚上睁眼睡觉吗?”
话音落了,她脸上的骄傲也己经沁入了每一道的笑纹里。
“咔”一声脆响,贺寒渡手边的碎瓷又被他捏开了一道裂痕,血珠顺着青花釉蜿蜒出红线,他却像察觉不到疼:“秀秀,你不要这么幼稚。”
“诶你的手……”
“我没事!”他猛然吸了一下伤口,腥红瞬间浸透了苍白的唇,眼底也烧出了一片赤色,“你若真是头虎,我倒无惧了。你若是嫁与旁人,最多我自己痛苦一生,怨的也是我贺寒渡福薄命浅与你有缘无分。可如今你是要嫁去南诏啊,羊入虎口,教我如何不剜心剔骨地悬着?多一日我也活不了啊。”
“羊入虎口?我怎么可能是羊!”
苦了贺寒渡苦口婆心、赤城一片,林秀风却只抓住了这个词儿,气得她突然龇牙作虎爪状扑到他鼻尖前,嘿嘿一笑又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才是猛禽,不是好欺负的!刚你该也看到了呀,是我追着左勖西处逃窜,他才是羊。”
“秀秀!你——”贺寒渡强滚了两下喉结咽下血沫,己知这“恐吓”也得找到恰当的切入点,沉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堪堪压制住了喘息里沙哑的哽咽,“秀秀,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所谓和亲只是明面,实则是赴南诏为质啊。”
“为质?”林秀风终于被闷头来了一棍,眼中笑意尽褪:“你是说人质?”
贺寒渡点了点头,声线更刻意了沉厚:“我自不愿如此想,却也不得不这么想!北冥南诏本就纷争不断,一旦再起兵戈,林将军势必要上阵御敌。彼时你人在南诏,便是他的顾及与软肋,你会拖累他的!”
一听此事还关系到了林爵年,林秀风登时急如火炙,一把攥住了贺寒渡的衣袖:“真的假的?你没夸大吧?”
“我还嫌自己说少了一分。”他拍了拍她的手,目色沉沉:“秀秀,难道你不觉得左勖当初的叛降、本身就疑点重重吗?”
这话确实说进了林秀风的心坎里,她早就怀疑左勖的投降另有内情,原以为最多是混作奸细,却不曾想他还能有这般打算?正欲破口大骂,祖宗奶奶的问候己经到了喉头却又凝成了冰碴,心下震动间,似是有个声音在为他辩白——左勖……应该不至于吧?
贺寒渡见她沉默不语,当机立断给出建议:“只要你不嫁给他,截其源、断其粮,从根本上就解决了林将军可能存在的烦忧,难道你愿意赌吗?”
“当然不愿!”林秀风决然点头,眼睛眨一眨又投来问询,“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抗旨?”
“我……”贺寒渡滞了滞,喉间滚了又滚却终未结成一言。
林秀风瞧着他这般为难,也觉实在不该把难题抛给他,忙地戳了戳他的手背:“罢了罢了,我回头问左勖吧。”
“问他?”
“哦,不是不是,我回头自己琢磨琢磨。”
“你现在不能想吗?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现在啊……”林秀风苦涩一笑,起手敲了敲脑壳,唇角轻翘却又翘得勉强:“我在牢里吃了九天半的咸菜疙瘩,营养不良致使心智有碍。出了牢门到现在还没两个时辰,又被灌输了一系列的阴谋阳谋,只剩下一脑袋的浆糊了。况且——”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嘻嘻一笑多出了几分真心,“九年不见,咱说点开心的,不好吗?”
“可是……”贺寒渡当然想要一蹴而就,但他一时之间也确实没有好的办法,如此便不如就先不拂逆,顺毛哄着。
“好啊。”他轻笑着牵起林秀风的手,掠过老茧,着她指缝间的柔软,“那什么能让我的秀秀开心呢?”
林秀风怔了一怔,一时间的语塞。她拧着眉头硬想,忽地想起了某个话本里的一折,眼睛一亮,跑去把那张唯一完好的椅子搬了过来。搁在桌案前,示意贺寒渡坐下。
他这边一落座,她立马托腮趴在了案边,一双明眸亮晶晶地晃着:“你坐着,我瞧着,这样就很开心啦。”
“是吗?”贺寒渡淡淡一笑,突然倾身上前,鼻尖轻轻擦过了她的鼻尖。
林秀风受惊一般猛地站首,当下便扬手要打,但等看清是贺寒渡——一个她应该亲近的人,她的手又放了下来,连忙退去了窗边。
掌心攥紧,心跳如鼓,这是害羞吗?可为什么还是好想打。
贺寒渡也当了这是害羞,侧头打量她,更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点促狭:“是只可远观吗?我以为凑近了会看清些,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没有啊。”林秀风无力地摇了摇头。
贺寒渡仰靠回了椅背:“好了,现在远了,你趴回来开心吧。”
“不用了。”她依旧在摇头,且头都没抬。
贺寒渡叹了一声:“行吧,时候不早了,我确实该回去了。”
“我送你。”林秀风忙忙地上前了两步,一愣又一笑,“哦对了,你现在住哪儿?”
“城郊的客栈。路有些远,所以真的要走了。”
“怎么不住近些?要不干脆住我家。”她先想到了自己的院儿,偏生左勖修长的影子突然晃进了眼底。她忙摇了摇脑袋,改了口:“我家有客房,马上就能收拾出来。”
贺寒渡苦涩一笑:“我是悄悄回来的,不好声张。原本你己脱困,就该回平城了。只是……心里头放不下你,舍不得走。”
这样子太易碎了,怎能不为他赋上一句贴心话?
“我也是。”林秀风端出了难得的乖巧,轻着声音像是捧着他,“你放心,圣旨的事情我跟左勖有默契,定能妥善解决。东海的战事也结了,等我哥回来,我便让他替我做主,你就再不用回平城了。”
贺寒渡点了点头,只是这笑容也似她的乖巧一般是被生端出来的。
刚一走出书房,他便立即停下了脚,目光恳切地看着林秀风:“秀秀,若事态未能如你预期……你可愿抛了这里的一切,随我去平城?”
“好啊。”她一口就应了,正如她的性格一样爽朗,却反倒让贺寒渡不得心安了——
她没有考虑林爵年,便是、没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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