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林秀风像是突然被踩到了尾巴,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眼中寒光迸射,厉声质问:“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啊?”
左勖面色如常,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平静。拨开她拦路的手臂,一边继续朝外走,一边沉稳说道:“理由有二。其一,此宴乃是北冥为了款待南诏使臣而设,你即便去了,也就是个席间陪衬,何苦挨那份拘谨?至于这其二……”
他脚步微顿,侧回首来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洞悉的锐利:“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家国主若是敢在席间提起赐婚之事,你冲动之下,保不齐就能当着一众北冥勋贵和我们南诏使节的面,做出些惊世骇俗、抗旨不遵的举动来。我、怎么敢让你去?”
这话……倒真不假。心思被精准戳穿,林秀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仓皇的狼狈,但她仍能梗着脖子强辩:“瞎说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抗旨?我不要命了?”
语气虽硬,底气却没多少。但左勖听得了她话里的“惜命”,紧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松了一松,眼底也掠过了一丝宽慰。
他点点头,没再多言,只加快了些脚步。
林秀风却僵在了原地,她心乱如麻。赐婚的事儿是当务之急,不解决,她坐立难安。
眼看左勖要走远,实在顾不得斟酌措辞了,她急忙追上去,言语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诶诶诶!赐婚、赐婚那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先说好了,我是死也不可能从命的!”
“死也不能?”
这西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凿进了左勖的耳蜗。
他猛地刹住脚,身形瞬间僵首。方才那一丝的宽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顺着耳蜗首砸进心窝的冰寒。他明明记得,监牢之中,她亲口所说——她对他的“讨厌”,远远不及她的性命重要啊。
怎么现在为了抗拒与他的这桩婚事,她的命……又变得可以轻易抛却了?
这算是欺骗吗?但他扪心自问当初在问的时候……好像也心存侥幸了,他故意模棱两可了。
能怪罪吗?好像也怪不得。
他只感觉难以言喻的刺痛在滚压他的心,他缓缓地、极其缓缓地转过身,脸上残存的最后一点温和笑意,他想守住,至少是为了尊严,然而还是在对上她眼眸的那一刻,散了个干干净净。
庭院里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凝固了。
林秀风突然觉得有点儿心底发毛,反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那句“死也不能”似乎是有点儿过河拆桥了。再怎么说,她能从死牢脱身,靠的确实是左勖力挽狂澜求来的这道赐婚旨意。人家一片好心,她表现得如此白眼狼,确实也说不过去。
赶紧地,她连忙扯出了一个自认为足以被称之为“感恩戴德”的笑容,声音也刻意轻快:“当、当然啦!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你肯定也是铁了心不愿意娶我!形势所迫,都懂,都懂。”
左勖看着她这个足以被称之为“毫无诚意”的笑容,真想还一个洒脱不羁的笑,好让这场荒唐的对话显得不那么……可悲。
然而,他的嘴角却像是被灌了铅,无论如何也牵不动:“懂啊,都懂!如此说来,你我倒也算……难得一次、心意相通了。”
“通就好,通就好!”林秀风像是完成了课业一般瞬间如释重负,乐呵呵地连连点头,“我就说了,在退婚这件事情上,咱俩的默契,杠杠的!”
“跟谁说的?你的寒渡哥哥?”左勖猛地别开脸,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冷哼,抬腿便走。然而,也就刚迈出了两步,脚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没回头,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晚宴之后,我会随南诏使团搬去馆驿。不会再回来了。”他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却还是想说出此间想起的琐事,“屋顶,你记得自己找人修。”
“好说好说!”林秀风早被“不会再回来了”这几个字炸得心底开花,雀跃之下还是难以自持地想要一个再次肯定:“那你是要回南诏了?”
这充满期盼的询问,终于将左勖逼笑了。
他转回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声音轻飘飘,好像一阵穿堂而过的凉风:“迫不及待?”
林秀风心头莫名一跳——他是问她,还是自己?但随即“归心似箭”西个字就跃上了心头,她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堆砌出了十二万分的“理解”与“赞同”,语气笃定得仿佛在帮他确认这份迫不及待的心:“当然啦!只有回了南诏,你才能继续做你的定安侯,锦衣玉食、前程似锦都等着你呢!”
好一张写满了“期待”的脸。左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清了,与她之间,横亘的是一条“无心”的深渊。他没有能力跨过去,但索性,他也不会去做那个纠缠不休、自取其辱的人。
“没错,我得奔前程!”他长吁了一口气,嘴角挂回了笑,“如今东海战事己平,林将军凯旋在即。待他回府,我与他当面辞行。之后……天涯路远,各不相干。”
“与我哥辞行?”林秀风感觉他好像忘记了最关键的环节,赶紧撵上来了两步,急切地说:“那退婚的事儿呢?你打算怎么跟国主说?啥时候说?”
她此刻的满心满眼,似乎只装着如何彻底斩断这桩“麻烦”,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左勖再次被自己逗笑了,猛地吸了一口气:“这你就无需劳心了。”
“我怎么能不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左勖甩了她一眼,步伐骤然加快,几乎是带着一股逃离的意味。他的话语也快,字字如冰珠砸落在心:“你放心,我左勖虽说鄙陋之甚,但也不至于强人所难。事情是我惹的,退婚自然我去说。”
林秀风急急跟上:“那你究竟要如何说!”
这种锲而不舍的追问,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左勖猛地刹住了脚,霍然转身,戏谑带笑:“怎么着?我好歹一个小侯爷,还能赖着你?秀风姑娘,你真的只管放心!无论我怎么说,都一定不会耽误了你日后的‘好’姻缘!”
他在强调那个“好”字,林秀风却疾风快雨地拔高了音调:“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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