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不管屋顶了，管管你。”
左勖又坐近了些，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欠揍的笑，轻松的口吻几近调侃：“呦，不赖呀你！瞧瞧这小脸儿，煞白煞白的，血色呢？还有这气若游丝的劲儿，真跟快不行了似的。装得不错，差点把我都给唬住了！”
“我……”林秀风瞬间被点燃，积攒了数日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宣泄口，“本来就是……真的！”她喘着大气，仍旧因为中气不足致使声音又尖又细又颤抖，“我都……都快饿死了……你……你看不出来吗？”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左勖赶紧按住她：“行了行了，你躺着吧。”
“不行！”她执拗的扭了扭身子，蹭开他的手，再虚弱的声音里也满是不容违背，“躺着……矮你一头……说话……没气势！”
左勖瞅着她这副一吹就倒还硬较劲的样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心底那点隐秘的心疼也更甚了。
他叹了口气：“行行行，给你气势。”
他轻一俯身，每一分动作都带着自有意识的轻柔，小心地避开她瘦得己经能硌人的肩胛骨，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拖过床里头的被子，松松软软迅速垫高。扶着她稳稳当当靠后坐好，才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满意吗？还要再加‘气势’吗？”
“不用了……平视……就好。”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首了首背，“你刚说我……差点把你也……唬住了……是吧？”
左勖点了点头，就见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瞬间萦上了异常明亮的光芒。他认识这种光，只会源于她独到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那就……好……”她又极其微弱地吁出一口气，“连你都……看不出……那……真来个太医什么的……应该也能……混过去……”
“你可以放心了，这几天的罪也没有白受！”左勖突然插进了这句，林秀风一惊，真是与她所想的丝毫不差。
她朝他挑眼一笑，紧绷了数日的精神骤然松懈，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更深地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左勖的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沉默地起身，走到桌边刚拿起杯子，看到旁边还有个碗，便倒了一碗温水。指尖在袖中摸索了一下，悄然将一小块早就备好的蜂蜜融了进去。他端着碗走回床边，重新坐下。
“来，张嘴。”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原还有点像命令，却马上又窜出了无措的腔，“要不要勺啊？”
“要……”
他转身又准备去拿勺，被林秀风“诶”一声喊住。顺着她的目光，瞟到了矮凳上的那碗苹果泥。他取了里面的瓷勺，刚一坐回来就惨遭嫌弃：“瞎呀……”
“张嘴。”
瓷勺子小心翼翼地倾斜，他专注着每一次的角度与份量，避免她呛着，避免她吞咽不及。几勺过后，他心里头那点复杂的感慨再次翻涌了上来，低低开口：
“我先前总听人说，女子较之男子，更重诺、更守信。我还只当是个带偏见的笑话……”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脆弱的唇瓣又连忙偏了过去，声音里却添了抹自嘲，“如今，拿你我这么一对比，倒是把这句‘偏见笑话’……给砸瓷实了。只是啊——”
他又瞟过了她，带着困惑的叹息里是不易察觉的责备：“咱当初只说好了是装病，是装！你却……怎么把自己逼到……这幅田地了？”
温热带蜜的小甜水滋润了喉咙，也帮林秀风招回了一点儿精神。她哼地一笑，虽然有点傻，但眼神却异常清醒：“你不……总说我……蠢么？当然……这是你对我的……偏见！可是——”
她微微喘了口气，递了个眼神又要了一勺水，“那……我也担心啊……我怕……装得不够像……怕露了马脚……坏了事……那岂不是……又要惹出……新麻烦？索性！”
她嘿地一笑，手还朝棉被上一拍，“不如一竿子……到底！这样……我心里也……没那么虚……”
她又冲他一笑，理首气壮的傻样？
左勖只觉心间五味杂陈，这种近乎自虐的较真，他只能事后去理解，却永远做不到事前去选择。她却可以，即便有点傻，却又很真。
“心倒是不虚了。”他叹了口气，瞅着她虚弱的脸，声音沉了下去，“可你这身子……”
“身子……”林秀风都这样了，还能急忙忙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又挂起了执拗的笑，甚至还挺了挺己经前心贴后心的胸膛，“也不虚！”
她强调着，只是底气明显不足，紧接着就泄了气一般地小声哼哼了两下，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就是……有点儿饿……”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她的肚子也恰到时机地“呱唧”了一声，致使她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过了一丝绯红，忙又慌慌地瞥开了目光。
“行吧，再喝点。”左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勺子再次递到了她的唇边。
她顺从地又喝了一口。只是这一次，舌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甘甜，瞬间驱散了温水里的寡淡。
“嗯？”她疑惑地哼了一声，沉重的眼皮费力地瞥向了左勖，“甜的？你……你放什么了？”
左勖的眼底迅速地掠过了一丝被抓包的慌乱，好在面上不易察觉。他收回了勺子，甚至故意皱起眉，用一种“你果然饿傻了”的眼神睨着她：“甜？”
“昂——”
“还昂？”他嗤笑一声，口吻里是夸张的调侃，“我看你真是饿坏了，连味儿都尝不准了。这就是白水，连茶叶都没有。”
他又故意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带着点欠揍的笃定：“再这么饿下去，怕是回头连脑子也饿坏了！这……本来也不咋聪明，那岂不是……啧……雪上加霜啊！”
他故意又舀了满满一勺的“清水”，往她眼前送了送：“喏，再尝尝，测测脑子是不是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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