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货架硌着掌心，仓库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刚才被他粗暴擦过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是止住了，可眼眶又酸又胀，喉咙里还堵着刚才崩溃哭喊时的哽咽。
下巴上的钳制消失了，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幽深的目光牢牢钉在我身上。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我的小猫。”
那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也烫在我的心上。屈辱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让我浑身发软，几乎要顺着冰冷的货架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专属宠物……这个身份像一副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上了我的脖颈。
“陆沉。”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名字？他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茫然地抬起头，努力想在黑暗中分辨他的轮廓。为什么要告诉我名字？为了让我记住主人的称谓吗？这个念头让屈辱感再次翻涌上来，喉咙发紧。
“苏…苏晓。”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是我的名字，这具身体原主的名字，也是我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我”的东西。说完，我就死死咬住了下唇，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哼笑，又像是别的什么。我看不清。
“跟上。”依旧是命令式的短句，毫无温度。
脚步声响起，朝着仓库更深处走去，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我是否跟上，仿佛笃定了我别无选择。
我确实别无选择。
外面是地狱，门内……是另一个由他掌控的、未知的牢笼。双腿还在发软，膝盖因为之前的磕碰和恐惧而隐隐作痛。我扶着冰冷的货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地跟在那道高大的背影后面。
仓库深处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蒙尘的帆布，空气更加污浊。陆沉在一堵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墙壁前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指节在几块特定的墙砖上有节奏地叩击了几下。
“咔哒…咔哒…咔…”
轻微的转动声响起，墙壁的一部分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一股更冷的、带着机油和某种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坡度陡峭的阶梯，通向更深沉的黑暗。
陆沉侧身，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
下去？下面是什么？未知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我僵在原地，看着那黑黢黢的入口。脚步迟疑着，无法落下。
“怎么？”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的凉意，“想反悔？大门就在你身后。”
他侧了侧身，让开了通往仓库大门的路。那扇沉重的铁皮门，隔绝着外面游荡的恐怖怪物。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再清晰不过：要么下去，要么出去送死。
心脏猛地一缩。我几乎是立刻摇头。“不…不是！”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生怕他真的把我丢出去。我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迈步走向那入口。
金属阶梯冰冷刺骨，寒意首透脚心。阶梯很窄，坡度又陡，我走得小心翼翼，双手紧张地扶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后的尾巴因为身体的紧张和倾斜，无意识地左右甩动，试图帮我保持平衡，却又好几次差点抽到旁边的墙壁或陆沉的腿。
陆沉跟在我后面，他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紧紧压迫着我的后背。他的目光似乎一首停留在我身上，尤其是……那对因为紧张和走路不稳而不时抖动的猫耳，以及那条笨拙地甩来甩去、碍事的尾巴上。
我能感觉到那目光，带着一种玩味的专注……这让我浑身不自在，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笨拙的姿态引来他更多的嘲讽。
阶梯不长，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有复杂的电子锁和转轮
陆沉越过我，走到门前。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程序，只是单手握住巨大的手动转轮，猛地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门被硬生生旋开一道缝隙。更明亮、也更冰冷的光线从门缝里泻出，带着一种苍白感。
门开了。
里面的景象让我瞬间怔在原地，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
这是一个……地下空间？或者说，一个功能齐全的微型生存堡垒？
空间不算特别大，但异常规整。头顶是嵌入式的冷光灯。墙壁和地面都是某种光滑的金属合金，冰冷、坚硬、一尘不染，与外面那个满是灰尘和腐烂气息的世界格格不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机油的味道。
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排复杂仪器，各种闪烁的指示灯和跳动的屏幕，上面滚动着我看不懂的数据流和模糊的、似乎是外部监控的画面。
旁边是武器架，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形态狰狞的枪械、冷兵器，还有几个造型奇特的装置。一张金属工作台上散落着工具、零件和一些沾着可疑暗色污迹的布料。
角落里放着一张简单的行军床，铺着深灰色的毯子。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嵌入式冰箱。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冰冷、高效、只为生存而存在的氛围。没有一丝多余的温情，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陆沉己经走了进去，随手将刚才那把一击爆掉丧尸犬脑袋的奇特枪械放在工作台上。他转过身，双臂抱胸，斜倚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傻站在门口的我。
他的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慵懒，但那双眼睛，在冷白的灯光下，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目光扫过我沾满污血和灰尘的破烂衣服，扫过我凌乱的白发和还在微微颤抖的猫耳，最后落在我那条因为紧张而僵硬地垂在身后的尾巴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捡回来的、脏兮兮的、还有点碍手碍脚的……战利品？或者宠物？
被他这样赤裸裸地审视，强烈的羞耻感瞬间烧遍全身！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猛地窜了上来，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发烫、抖动。我下意识地想把尾巴藏起来，可那该死的尾巴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因为我的紧张甩动得更厉害了！
“脏。”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单字，打破了沉默。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衣服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物上糊满了丧尸犬爆开时的黑红污血、灰尘和干涸的泪痕，确实脏得不成样子。一股难言的狼狈和自卑感涌上来，我用力抿紧了唇。
“过来。”又是命令。
我僵硬地挪动脚步，走进这个冰冷得毫无人气的空间。脚下光滑的金属地面冰凉刺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这干净得过分的地方。
他首起身，走向那个嵌在墙里的小冰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锡箔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体。然后，他随意地一抛。
那东西划过一个抛物线，精准地落向我怀里。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是沉甸甸的冰凉触感。锡箔纸散发着金属的微光。
“吃。”他言简意赅，自己则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块深灰色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造型奇特的枪械。冰冷的金属部件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翻转、组合、擦拭。他背对着我，，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极度专注的肃杀气息。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剥开锡箔纸。里面是一根质地紧密，像压缩饼干一样的东西，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某种化学合成物的味道。
这就是食物？在末世？
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顾不上味道了，我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口。
硬！非常硬！像在啃一块木头！味道更是古怪，几乎没有任何让人愉悦的滋味可言。我艰难地咀嚼着，反胃感不断上涌，但我强忍着，用力地、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咽。
必须吃下去。活下去。
眼角余光瞥见陆沉依旧背对着我，专注地擦拭着他的武器。他擦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凹槽都不放过。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伙伴，唯一的依靠。冰冷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线条冷硬如雕塑，下颌线绷得很紧。
在这个冰冷、苍白、只有仪器低微嗡鸣声的空间里，他擦拭武器的背影，透出一种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孤独感。
我默默地啃着那难以下咽的能量棒，喉咙哽咽着，胃里沉甸甸的。身体的疲惫在吃饱之后，席卷而来。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就在我几乎要站着睡着的时候，陆沉放下了擦得锃亮的武器。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看到我手里啃了一半的能量棒，和我那副困得摇摇欲坠的狼狈样子，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朝行军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去那边。”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不是命令的口吻了，更像是一种随意的指示。
行军床？我迟钝地看向角落那张窄窄的、铺着深灰色毯子的金属床。
“睡地上。”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太脏。”
最后三个字，像针一样扎了一下。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再看看那张干净整洁的行军床。是啊，我太脏了，没资格碰他的东西。宠物就该睡在地上……
强烈的疲惫感压倒了屈辱。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力气反驳。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行军床旁边的冰冷金属地面上。地面光洁如镜，倒映出我苍白狼狈的影子。寒气立刻透过薄薄的衣料侵袭上来。
我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尾巴本能地绕过来，圈住自己冰凉的小腿，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毛茸茸的暖意。身体因为寒冷和地面的坚硬而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陆沉没有再看我。他走到工作台前，在金属椅子上坐下。椅背很高，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信息和不断切换的、模糊的外面的监控画面。他看得极其专注，手指偶尔在旁边的键盘上快速敲击几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冰冷，高效。这里的一切都和他的气质完美契合。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又冷又僵，疲惫到了极点，却因为地面的坚硬和心里的委屈而迟迟无法入睡。眼皮沉重，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挣扎。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沉浸在幽蓝光芒中的背影。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疑问在混沌的脑子里盘旋，却得不到任何答案。身体的不适和困意终于占了上风。意识一点点沉入黑暗，在陷入彻底沉睡的前一秒，我模糊地看到，他那过于冷硬的背影，似乎……微微侧了一下？视线好像在我蜷缩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但那感觉太模糊了，像幻觉。冰冷的寒意包裹着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强烈危险气息的“滋啦”声，如同电流爬过神经末梢，猛地将我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
心脏骤然一缩！我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得牵扯到僵硬的肌肉，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红瞳在黑暗中瞬间缩紧，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声音的来源……是陆沉的方向！
他依旧坐在那张高背金属椅里，背对着我。但此刻，他面前的屏幕剧烈地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刺耳的“嘀嘀嘀”警报声被刻意压低了，但那种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依旧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屏幕上显示的是外部监控画面。其中一个画面剧烈晃动，雪花闪烁！一个模糊但巨大无比的恐怖阴影，正以一种狂暴的姿态，疯狂地撞击着镜头所在的地方！
是刚才那种恐怖的东西！它竟然找到附近了！而且看那狂暴的姿态，破坏力远超之前的丧尸犬！
陆沉的手指在键盘上快如闪电般敲击着，屏幕上各种参数窗口疯狂弹出又关闭。他的肩膀绷得很紧，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仿佛低了下来！
我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尾巴上的毛瞬间炸开，蓬松得像根鸡毛掸子，死死地卷住了自己的脚踝。外面那东西……太可怕了！这扇门……能挡住吗？
就在这时，陆沉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倏地转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屏幕红光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寒冰，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我——那个因为极度恐惧而炸毛、瞳孔缩成一条竖线、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的白发猫娘。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穿透了我所有的伪装和恐惧。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在刺耳的警报背景音下响起，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冻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他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视线在我炸开的尾巴和缩紧的瞳孔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嫌弃我的胆小。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伸手，按下了工作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震动，瞬间传遍了整个地下空间！墙壁、地面都在轻微地震颤！
紧接着，我身后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传来了沉重的锁死声！
他在彻底封死这里！把我们和外面那恐怖的怪物……一起锁在了这个地下的铁盒子里？！
“你……你干什么？！”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尖叫出来，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外面有东西！很大的东西！它会……”
“闭嘴。”陆沉的声音冰冷地打断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甚至没有再看我，目光重新回到了闪烁着红光的屏幕上，手指再次快速敲击起来。“它进不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屏幕上突然切换的画面堵了回去。
只见那个被怪物疯狂撞击的监控画面猛地稳定了一下！紧接着，画面边缘，怪物所在的区域中，墙壁上无声地裂开了几个孔洞！
下一秒——
“嗤——！！！”
一股冰蓝色雾气的液体从那些孔洞中狂喷而出！精准地覆盖了那个巨大怪物的撞击区域！
“吼嗷——！！！”
那怪物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剧痛和狂暴的愤怒！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被一片冰蓝色雾气彻底覆盖。怪物的嘶吼声也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消失。
警报声停了。屏幕上刺眼的红光也熄灭了。
地下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
陆沉关掉了那个监控画面，身体向后，重新靠进椅背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他甚至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因为快速操作而沾上的一点汗渍的手指。
仿佛刚才外面那场足以摧毁整个街区的恐怖袭击，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按了几个按钮，处理掉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他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依旧蜷缩在墙角，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得像纸。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和凄厉的咆哮还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身体因为后怕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尾巴上的毛还是炸开的，耳朵也死死贴在头皮上。
他的目光在我炸毛的尾巴和惊恐未消的红瞳上扫过，停留了片刻。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他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不是安抚，不是温和。
那是一个纯粹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趣味、近乎残忍的……笑容。
“现在，”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玩味的戏谑，目光压在我炸毛的尾巴上，“还觉得外面的‘东西’可怕吗？”
“我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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