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族的时光充实而单调,林依每天跟着星澈,练习木元炁的治愈力和控藤术。
她还意外自创了“灵木针”,将元炁不断压缩,凝练成针形,可穿破石壁,是偷袭攻击的好技能。
连星澈都对她刮目相看。
星澈不愧是蛇族大祭司,他对元炁的掌控和五行药理的理解,远超常人,林依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受益匪浅,而林依的一些奇思妙想,也常常让星澈惊讶。
两人竟然相处得意外和谐。
月影苔林的幽光在石室内流转,如同凝固的星河。
林依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沉沉睡着。
突然,一股异样的寒气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不同于溶洞常年的凉意,这股寒气阴冷、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侵蚀感,仿佛能冻结灵魂。
林依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猫瞳瞬间警觉地竖起。
寒气源自石室中央。
星澈并未在石桌前。他高大的身影蜷缩在铺着柔软墨绿色兽皮的石榻一角,背对着林依的方向。
平日如瀑般流泻的墨绿长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覆盖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背。
那股浓烈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寒,正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林依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银爪婆婆曾提过,强大的兽人有时会因功法反噬或旧伤复发而陷入危险。星澈这是…
“呃…不…阿姆…别丢下我…”一声压抑到极致、破碎不堪的低语,如同濒死幼兽的哀鸣,断断续续地从星澈的方向传来。
林依屏住呼吸,轻轻起身,赤着脚,如同夜行的狸猫般无声地靠近。
借着满月的幽光,她看清了星澈此刻的模样。
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细密的冷汗布满额头,顺着紧蹙的眉心和紧咬的下唇滑落。
他金色的竖瞳失焦地大睁着,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冰封的绝望和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仿佛正凝视着某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极其恐怖的深渊。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兽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颤抖都带起一片更浓郁的冰寒白雾。
“冷…好冷…阿姆…救我…”他破碎的呓语带着浓重的哭腔,完全褪去了平日高高在上的祭司外壳,只剩下最原始、最无助的脆弱和哀求。
“别…别把我丢进冰窟…我听话…我会当个好祭司…别丢下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姆…”
冰窟?祭司?林依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星澈的童年…似乎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冰冷和残酷?
这寒气…难道与他成为祭司的过往有关?
就在她心神震动之际,星澈猛地一颤,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失焦的金瞳骤然收缩,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不!阿姆——!!!”
同时,一股狂暴失控的冰蓝色元炁如同失控的潮汐,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带着冻结一切的毁灭意志,无差别地席卷整个石室!
咔!咔!咔!
石壁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彻骨的冰寒瞬间将林依包裹,皮肤刺痛,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星澈的元炁比她强大得多,硬刚肯定不行。
对了,她的灵木针,既然可以刺破岩石攻击,应该也能对他进行针灸!只是力度要把控好。
林依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专注锐利,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仿佛重新置身于熟悉的大学课堂,穿透弥漫的冰寒雾气,死死锁定了星澈后背几处关键的穴位——大椎!至阳!命门!
这些穴位,是督脉要冲,阳气汇聚之地,亦是寒邪入侵最易盘踞的关隘!
她要强行激发他体内残存的生机,引动阳气对抗寒毒!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团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冰蓝风暴中心!刺骨的寒气如同无数冰针扎入她的身体!
靠近星澈的瞬间,那股失控的冰寒元炁如同暴怒的凶兽,带着冻结万物的意志狠狠撞来!
林依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血液几乎凝固。她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
凭借着无数次练习元炁微操锻炼出的精准和肌肉记忆,她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扁舟,手中元炁针如同闪电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星澈后背大椎穴旁半寸的位置!入肉三分!
“呃——!”星澈浑身剧震!口中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那狂暴失控的冰蓝元炁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
林依顾不上几乎冻僵的手指,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元炁冲击带来的气血翻涌,动作快如鬼魅!
指尖的元炁针,凭借着对经络穴位的深刻理解,无视那刺骨的冰寒,精准而迅猛地刺下!
噗!噗!噗!
至阳穴!命门穴!灵台穴!
每一针都精准地落在督脉要穴之上!
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星澈身体剧烈的痉挛和痛苦的嘶吼!
元炁针强行打通被寒毒淤塞的经络,激发他体内残存的、被冰封的阳气!
当最后一针落下命门穴时,林依脸色苍白,扶着冰冷的石榻边缘喘息,指尖冻得发紫。但效果立竿见影!
星澈身上狂暴失控的冰蓝元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收缩!
那浓烈到几乎冻结空间的寒气也瞬间减弱了大半!
他失焦的金色竖瞳剧烈地颤抖着,瞳孔深处那片绝望的冰封深渊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微弱的神采艰难地挣扎着浮现。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不再剧烈痉挛,但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冷…好冷…阿姆…抱抱阿澈…” 他的呓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稚嫩和哀求,蜷缩着身体,仿佛想把自己缩进一个不存在的、温暖的怀抱里。
林依看着星澈蜷缩在兽皮上,如同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脆弱得不堪一击,与平日里那个清冷孤高、掌控一切的蛇族大祭司判若两人。
一股强烈的怜悯和心疼涌上心头。
他无欲无求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孤寂苍凉的内心?
那一声声对母亲的哀求,又饱含着多少年被冰封的、从未得到回应的渴望?
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石屋角落那堆散发着清香的干草上。
那是星澈平日打坐调息的地方,沾染了他精纯的木元炁气息,带着温和的生机。
她快步走过去,抱起一大捧干草,回到石榻边。
她小心翼翼地将散发着清香的干草,一层层覆盖在依旧颤抖不止的星澈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初生的幼崽。
将那些带着他自身气息的干草仔细地掖在他的颈侧、肩窝,试图用这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生机暖意包裹住他。
接着,她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就在星澈的身侧。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冻得发红的手,轻轻、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星澈那只依旧死死抠着兽皮、冰冷刺骨的手。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刻却冷得像一块寒玉,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林依用自己并不温暖的双手,包裹住他那只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如同在安抚受惊的孩童,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
“没事了…星澈…都过去了…那些都是假的…”
“你现在很安全…在月影苔林…在你的石屋里…”
“冷的话…就握紧我的手…我在这里…陪着你…”
“没有人会丢下你…没有人…再也不会有人丢下你了…”
她一遍遍重复着,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
同时,她调动起丹田内微弱的木元炁,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如同涓涓细流般,通过两人相握的手,注入星澈冰冷混乱的经脉之中。
这丝力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带着最纯粹的生机与暖意,温柔地驱散着他体内残留的阴寒和那深入骨髓的孤寂。
星澈剧烈颤抖的身体,在这轻柔的安抚和那微弱却持续的暖流浸润下,奇迹般地一点点平复下来。
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失焦的金色竖瞳终于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采,艰难地转动,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林依脸上。
她的脸也冻得有些发白,琥珀色的猫瞳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那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帮助他、温暖他的力量。
星澈的瞳孔微微颤动。
多少年了?自从阿姆为了那所谓的“祭司天命”,亲手将他推入那象征传承的、永恒黑暗与极寒的冰窟,将他遗弃在那片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之地,他就再未感受过这样的…暖意。
祭司的袍服是冰冷的,族人的敬畏是冰冷的,他掌控的草木生机也带着疏离的凉意。
他早己习惯了用无欲无求的清冷和孤高将自己层层包裹,如同这溶洞深处最坚硬也最寂寞的岩石。
他以为他早己不再需要,或者说,不再敢奢望。
可此刻,这个被他视为“观察对象”、弱小得如同蝼蚁的猫女,却用她冻得发红的手,握住了他这双沾染过无数鲜血和阴谋、冰冷彻骨的手。
用她那微弱得可怜的力量,笨拙却无比执着地,想要温暖他。
她覆盖在他身上的干草,带着他熟悉却从未在意过的、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此刻竟变得如此令人心安。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陌生的酸涩感,猛地冲撞着他冰封己久的心防。
很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如同月影苔林深处,第一缕穿透厚重岩层、意外照在苔藓上的阳光,微弱,却足以点亮亘古的黑暗。
他冰冷的指尖,在那双温暖小手的包裹下,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那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久违的、近乎贪婪的依恋。
林依立刻感觉到了这微弱的回应!
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声音也带上了更温柔的安抚:“对…就这样…我在…星澈,我在…一首在这里…”
星澈金色的竖瞳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他薄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微弱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吐出几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近乎哀求:
“别…告诉…任何人…”
话音未落,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放松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金色的竖瞳缓缓合上,紧握着林依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陷入了一种深沉的、卸下了所有防备的昏睡之中。
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周身那股致命的寒气彻底消散,只余下石室内干草的清香和两人交握的手心处,那一点点微弱却真实得烫人的暖意。
林依看着星澈沉睡中依旧苍白却不再痛苦的侧脸,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不再冰冷的温度,一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靠在冰冷的石榻边,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有抽离。
幽光静谧。石室内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平稳的呼吸声。干草的清香萦绕不去。
一种无声的、超越了身份与力量的羁绊,在这冰冷的地底深处悄然滋生、缠绕。
林依琥珀色的猫瞳映着沉睡的祭司,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医者本能的满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变化的情愫——对这个看似强大无匹、实则内心荒芜如冰原的蛇族祭司,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守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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