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书包甩到桌上时，手腕还带着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的酸疼。他揉了揉眼睛，瞥见桌角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妈妈用红色记号笔写的“月考进前十五，画具归你”。那几个字像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横竖都透着一股子拧巴劲儿。
他叹了口气，翻出笔记本，开始列复习计划。第一栏写着“目标：拿回画具”，第二栏写着“策略：每天六点起床背单词，放学后先写作业再画画——等等，不对不对。”他划掉“画画”两个字，改成“复习”。
窗外雨还在下，嘀嗒嘀嗒敲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鼓。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西十七分。楼下传来脚步声，他知道那是妈妈查房来了。
果然，门缝里透进一道光，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了。
他赶紧关灯，把台灯调暗，继续看英语课本。手有点抖，可能是太困了，也可能是紧张。他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偷吃萝卜的小兔子，得躲着母老虎。
第二天早上，林岚端着热牛奶走进厨房，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摞摊开的练习册，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每日学习进度表”。她皱了皱眉，伸手翻了翻，发现每一页都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勾画的重点。
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房间里有动静。她悄悄推开门，看见陈默己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叠被子。他的床头墙上贴着几张便利贴，全是知识点总结。
她没说话，转身回到厨房，把牛奶倒进锅里加热。往常这时候她早就吼过三遍“快点起床吃饭”，今天却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陈默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妈妈：“妈，我走了。”
林岚点点头，把伞塞进他手里：“带伞，下雨了。”
他愣了一下，接过伞，转身跑向校车。林岚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有点空，又有点满。
她回到屋里，坐回餐桌旁，拿起那张学习进度表，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写了句：“如果这次真的进了前十五……”
她没写完，只是把那页纸折起来，放进了钱包。
几天后，林岚下班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她走过去一看，陈默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额头抵着本数学练习册，睡着了。
她轻轻走过去，替他盖了件外套，然后低头看他写的作业。题目全做完了，错的地方还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了解析。
她心头一热，鼻子有点酸。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又缩了回来，怕吵醒他。
她转身去厨房煮面，边煮边想，这孩子，是真的拼了命要证明自己。
月考那天，陈默坐在教室里，握着铅笔的手有点出汗。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写下名字。
考试结束铃响起，他放下笔，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几天后成绩公布，他在走廊里盯着公告栏，心跳得像打鼓。他找啊找，终于在第三页末尾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十六名。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家的路上，他走得特别慢，一边走一边想，妈妈会怎么说？会不会觉得他还是不够努力？
推开家门，客厅里没人。他放下书包，走进厨房，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妈妈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回来啦？饭在锅里，别凉了。”
他揭开锅盖，看见里面是热腾腾的蛋炒饭，旁边还有一小碗汤。
他坐下吃饭的时候，听见卧室里有动静。他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妈妈正在整理储物柜。
她手里拿着一个旧画夹，上面沾了不少灰。她擦了擦，又翻开看了看，里面几支颜料干裂了，画纸也有些泛黄。
她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湿布，一点点擦拭画具。她甚至换了几支新笔，又在画夹内侧贴了一张便签：“只能在作业完成后画，不能熬夜。”
她抬起头，看见陈默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回来了？”
陈默点点头，走进来，站在她身边。
林岚把画夹递给他：“你尽力了，我看到了。”
陈默接过画夹，低声道：“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妈。”
林岚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天晚上，陈默坐在书桌前，打开画夹，准备画点什么。他翻到新的一页，却发现最底层压着一张纸。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份艺术类大学的招生简章，封面角落写着一行小字：“梦想，不该轻易放弃。”
他怔住了，眼神落在那句话上，久久没有移开。
窗外雨停了，风轻轻吹动窗帘，月光洒进来，照在他手中的画夹上。
他轻轻合上画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早上，林岚起床时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张便签：“妈，我去上学了。昨晚的作业我己经写完了。”
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个早晨格外安静，也格外温暖。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想着，也许这只“大白兔”，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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