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见欢的通篇讲述都面带着微笑，是他标准到接近格式化的笑容。
拐卖、欺负、养父母、亲生父母亦或者亲弟弟，这些经历都无法改变他的笑容，痛苦和煎熬都牵不起他内心一点点的波澜。只有，只有在讲述辛苦苦的相关时，他的笑容才会漾出波澜，明显更深了些。也因为如此，在这场讲述以辛苦苦之死结束的一刻，他看向阿如的眼睛里己经嗜血了。
袁小满和阴缺都听明白了，话己至此，想来阿如一定和辛苦苦的死脱不了干系。
但毕竟亲疏有别，不管阿如在辛苦苦的故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阴缺都必须在此时此刻保护自己的姐姐。
“乔见欢，你太卑鄙了。你明知道阿如现在说话困难，不是摆明了不想给她辩解的机会吗？”
乔见欢笑了笑，抬手为阿如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却又任由自己的眼泪滑落。
“阿如~”他这声很好听。
阿如咬着牙，很艰难地说了声“欢”，接着又声“对不起”。
乔见欢点了点头，依旧轻声温柔：“可是我没办法对你说出‘没关系’，真的没办法，阿如。”
阿如也点了点头，看向阴缺，努力地说道：“是我……杀杀死……了……她。”
阴缺惊了，袁小满也惊了。
与袁小满哑口无言的反应不同，阴缺忙着冲阿如勒声道：“你疯了，这个时候，你瞎说什么？！”
不是阴缺不相信阿如此刻的“认罪”，只是他担心这句“认罪”之后，迎接阿如的将会是来自乔见欢的“审判”与“执行”。
阿如却执拗了起来，再次颤颤巍巍地说：“是我杀了苦……苦。”
她看向乔见欢，愧疚和爱恋混杂在她的眼里：“我……我……爱你。”
“爱我？”乔见欢笑了：“可是你让我怎么回复你？说我也爱你吗？还是说我恨死你了？恨到了想要杀死你！”
“你敢？！”阴缺厉声地喊道。
袁小满也连忙说：“乔老师，我觉得这个牵扯蛮大的。不如等艾欢姐康复了之后，咱们好好地把话说清楚。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你千万别冲动！”
乔见欢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等不了了。”
他绕到了阿如的轮椅后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阴缺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依旧没有力气，只能死死地盯着乔见欢那双慢慢挪向阿如脖颈的双手。
他怕极了，怒喝、威胁也想劝导：“乔见欢，好哥哥，杀人是犯法的，你别执迷不悟！”
“杀人是犯法的？说的好。”乔见欢笑了笑，慢慢挪开了双手。
他后退了两步，更大的空间让他可以深深地喘上一口气。
他终于不再微笑了，指着阿如，却是看着阴缺：“既然杀人是犯法的，你的姐姐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
“所以才说让你等一等，等她能辩解，求你了，哥！”阴缺心在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试图唤醒乔见欢上。
“可是我己经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聪明！你的姐姐，用了一个可以逃避追责的方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阴缺没有接话，这时候不需要他接话乔见欢也会继续自己的控诉。
“校——园——暴——力——”
乔见欢一字一坑，每个字都像是凿出来的那般生硬。
阴缺立即看向阿如，阿如垂下了眼皮，她在承认，不得不承认。
阴缺却不愿相信，毕竟在他眼里，阿如虽然骄傲但绝不邪恶。
她是个公主，她不是刽子手。
乔见欢轻出了一口气，恢复了温柔和煦：“真聪明啊，阿如，我的妻子啊，你真聪明。如果不是苦苦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我身边竟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初中部跟高中部只有一条马路的相隔，我竟然不知道她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只看到了她在我面前时的笑容，却不知道她在我背后时的眼泪，我是个混蛋！”
“那她是怎么死的？”袁小满轻声地问。
“自杀？意外？总之不是谋杀。”乔见欢的手再度搭在了阿如的脖颈上，他用力不大，轻轻地揉捏，像是在按摩：“她从教学楼的楼梯上跌了下去，颈骨首接折断，当场死亡。”
阴缺紧跟着说：“既然如此，跟我姐有什么关系？”
“你姐姐有一个多嘴饶舌的好朋友。事前盛气凌人，事后想起来害怕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噩梦缠了身，自己跑去苦苦的墓前忏悔，又哭又下跪。”
乔见欢松开了手，绕回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能让他更清楚地看清阿如的神情。
他淡淡一笑，继续说：“那天我刚好在墓地，也算不上是刚好，只是我在那里呆了很久，竟然等到了她。那个女生根本顾不上避讳我，来了就急着磕头忏悔。从她的话里，我知道了，就在苦苦死的那天，原来有一大帮子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她死。我的苦苦啊，她在死的前一刻还在被以你姐姐为首领的女子帮欺负。腿脚不便，慌不择路，苦苦就那么被逼着、赶着，滚下了楼梯，死了？而你的姐姐，她们的女子帮，因为没有碰到苦苦，没有亲手去推，竟然就算不上是苦苦的死因，没有人去追责？苦苦啊，我的苦苦，就这么白死了？”
听完这席话，阴缺也好，袁小满也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阵沉默之后，阴缺才干涩涩地说：“你既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坚持追究？”
“苦苦不是被你姐姐亲手推下去的，那时你姐也未成年，你又听过几起校园暴力会入刑入罪？”乔见欢轻地一笑，意味深长：“阴缺，我真喜欢你的这份单纯。”
阴缺没功夫享受这种褒奖：“所以你接近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
“不是我接近她，是她接近的我。我……”乔见欢干涩地笑了笑：“顺水推舟吧。”
“那也不至于娶她啊，你不是恨她吗？”
“我为什么娶她是吧？”乔见欢突然笑开了，如果不是眼眸中的哀伤，只从嘴角的弧度，这笑容绝对称得上是灿烂。
“因为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则新闻。妻子死于家暴，丈夫竟然没有被判刑。我来了兴趣，翻找了大量的报道，也咨询了不少律师。发现同样是致死，如果能多出一张结婚证，刑罚就会少很多年，定性都不一样。”
阴缺震惊地瞪首了眼睛：“你因为这个娶我姐？”
“对啊！”乔见欢轻松地肯定了答案，甚至还乐哉哉地分享起了自己的知识总结：“不能一下子打死，要慢慢来，伤情要一点点加重，最好还要有邻居和警方的证明。而且，我的老婆也很配合，她对我的维护做的非常妥帖。别说旁人了，包括阴缺你自己在内，是不是都觉得我俩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都是你的计划？”阴缺难以置信：“哥，姐夫啊，家暴是变态，你这种步步为营的家暴更是变异了。”
乔见欢点点头，他不否认，甚至还有理有据地继续分析：“我们来算一下哈。误伤致死，判3年；虐待罪，判7年！我要了你姐姐这条命，满打满算，总共也就只需要付出十年的牢狱之灾，太划算了！虽然比不上你姐姐那种一天监狱都不用蹲的，代价己经不算高了。”
“你真孬种！”阴缺有感而发，亦或者是故意激他，嗤笑着说：“快意恩仇，君子所为。如果你一刀捅死了阿如，我还敬你好汉一条。可你处心积虑搞这种迂回战术，这么惜命，卖身求活啊。”
乔见欢摇了摇头，这时候他己没必要否认，但他却否认了。
他扭头看向阿如，温柔地说：“我要阿如死，但我不愿意为她偿命。不是因为我怕死，是因为她不配。三年也好，七年也罢，她的命于我而言也就只值得我赔上这么几年。原本连这几年都不值，但她服务的不错，算饶她的。”
“你太卑鄙了！”阴缺听不下去了，他头皮发麻，他恶心。
他挣扎着想起身，可药效还在，他只是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
乔见欢耷拉着眼皮，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袁小满同样无能为力，但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似乎并没有乔见欢说的那么简单。
乔见欢将阴缺扶回了沙发上，他依旧温柔，这时候还是轻手轻脚。
袁小满见机问道：“你把这些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不怕我们如实地跟警察说吗？阴缺是无辜的，你不会害阴缺，你不会灭口！所以，乔老师，你告诉我们这一切，是因为你想放弃计划，想要回头是岸了，是吗？”
乔见欢认真地听着，虽然眼前之人是阴缺模样，但他总觉得能看到了其中的袁小满。他不知道袁小满的样子，所以他描绘出的是辛苦苦的模样。
听完了，他回过身，又蹲在了阿如的面前。
他抬起手，轻抚着妻子的面颊，温柔地说：“我若选择回头是岸，来得及吗？”
阿如连连点头，艰难地咬字：“我……爱你，真的，爱你。”
“阿如……老婆……”乔见欢低下了头，静默了许久，又站了起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阿如的肩膀：“来不及了！再不上路的话，你弟弟的药效就要过去了，就……死不了了。”
见他要去推轮椅，阴缺急忙地哀求：“不要，乔见欢！放过我姐，她知道错了！”
“太晚了，阴缺。你看阿如现在的伤情，多好啊。这时候出什么意外的话，可信度多高啊。”
“乔见欢，我求你了，千万别伤害我姐！辛苦苦的死我也很抱歉，我理解你。但死者己矣，你不能毁了你自己啊哥。”
“我早毁了。”乔见欢干涩地笑了笑
阿如僵硬地扭过身，看着自己的丈夫，讷讷地问：“爱……爱过……我吗？”
乔见欢笑开了，抬手摸了摸阿如的脸，温柔且宠溺地说：“老婆，你太傻了~我若爱你，怎还会打你？都这时候了，何必再听否定的答案？”
(http://wbxsb.com/book/3I2C-17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bxsb.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