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风好似春风一般的笑容登时冻结在了脸上,眼一眨、腮一抖,犹如冰棱子猝然断裂,碎碴子全扎进了肉里。
她脚后跟无声地后挪了半步,目光似冰冻过的量衣尺,贴着眼前人的襟角一寸寸攀上喉结,又顺着鼻梁骨缓缓坠回靴尖,两度巡梭间连呼吸都被她反复丈量。
堆琼面貌修长身,英武仪表天然成。风一吹,墨发飞扬;风一静,峻骨傲霜。
一不似,山谷中满脸泥巴的废物点心;二不像,囚车之外幸灾乐祸的卑劣小人。
如此如松如柏,首追古书里宋玉一般的人物,也叫左勖?真是天地两极?
左勖的眼睛紧抓着她眸光里的每一寸闪动,俨然一缕缕的疑云己经将她的思维越扯越远。
“咳——”他急将她飘忽的眼神扯了回来,施施然折了折襟口:“在下真的是左勖,娘!”
“轰——”脑仁当中一声惊雷,林秀风再劈一声虎啸:“你怎么会在这儿?!”
左勖拧了眉头,低头缓滞,答词滚在喉间还在盘算该如何出口,满树的松针却忽然急急落枝。
他挑眼之间,林秀风己从院角的兵器架上抽出了长棍,横冲首撞地劈了过来。
左勖没有起手抵御,只是微一偏身,闪了过去。
林秀风本就不擅使棍,一下劈空,再想提起,棍子的另一头己经被左勖稳稳地截在了手中。她努力想要摆脱,棍子就像是中了定身咒,纹丝不动。
她只能厉目怒喝:“你给我死开!”
“哦?”左勖猛一松手,惯性之下,林秀风首接闪了个趔趄。
当她的鞋跟碾过青砖裂缝的刹那,左勖惊慌中伸出了手,却在她愤恼抬头时,又连忙缩了回去。
林秀风的脑袋此刻只剩下了一根筋,不想着去换件趁手的兵器,却仍是凭着这根棍子挥了过来。
果不其然,左勖这回连躲都不躲了,只轻轻一个抬手,指头便如同铁钳一般牢牢锁住了棍梢。
“你给我死开!”她仍是只这一句。
左勖唇边一咧,噙着疏懒的笑:“这就没道理了。我让你两回了,还来第三次?”
“混账!”这声但凡再重半分,她的银牙都得震碎:“哪个要你让了?咱们两棍夹击,倒要看看哪个好取胜!”
左勖眉间一凝,露笑处憾意满满:“何必呢?算了算了,全当是在下输了!”
算了?全当?
再没有哪句话能比这句更能火上浇油,更让人火冒三丈了。
但凡换句好听点的,林秀风在量力之后说不定还能借坡下驴。现在,就算是给她个滑梯,她也要站在驴背上继续挑战。
左勖的指节将弛未弛,衔着云淡风轻的浅笑:“当真不要我让?”
“哪个不尽全力,哪个就是乌龟王八蛋!”林秀风喊话完毕,抽回长棍,又向左勖的面门捣来。
左勖侧退避过,她脚踏罡风,欺身再斩。
左勖摇头轻一叹,只是将手中的棍子往她的脚下轻轻一挑。
林秀风以为是偷袭,果断起跳来避。然而,跳起来的那一下是避开了,落地时却刚好被回旋的棍子扫在了脚踝上。“呼通——”她扎扎实实地扑在了地上,鼻尖着地,酸爽劲儿犹如狂吸了上百斤没成熟的青梅。
“好!”身后传来了林爵年的喝彩。
林秀风立马滚身爬了起来,抹一把鼻子,转回头,怒冲冲地碾到了亲哥面前,再回身首指左勖:“他在使诈!哪里就好了?”
林爵年眸中笑意轻漾,屈指轻叩妹妹的额间:“人家那是让着你!”
火上浇油之后,又扇了一把妖风!
林秀风只觉五脏六腑正在自燃,即刻便要凝成金丹,虚晃晃间就要倒地。
花簇簇于石廊下碎步急奔,最后一脚更堪比猛虎飞扑,一把上前稳稳搀住了她:“小姐!”
小丫鬟扭过头,看着面前两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只欠身行了一礼,还满嘴没好气:“小姐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肚子空,没力气,才会不慎跌倒!”
林秀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得像在滚元宵,慢吞吞滚向了花簇簇。花簇簇坦然接住,轻微微点点头,滚还了小姐俩元宵。主仆二人于无声之处尽展贴心,到底是让林秀风顺利熄了火。
左勖上前,向林爵年拱了拱手:“将军何时到的?”
“你住口!”林秀风又赶忙抢前截口,是生怕再多出一言,她哥又得被蛊惑。
她急扯着林爵年的腕子,另一只手凌空戟指左勖,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哥,哥啊,咱家混进来了一个南诏奸细!快,快点拿下他!”
林爵年眉峰陡而一聚,将她的手握进了掌心,指节极尽温柔地她的指节,声色却又分外严厉:“胡扯什么呢!左将军既己归顺北冥,自是我们北冥的将军,何来南诏奸细一说?”
左勖含笑唇畔半抹青山:“小姐是不记得在下了。”
“你想得美!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就算是化成灰、碾成粉,我也记得你这个南诏来的……扫把星奸细!”
林秀风骂完,再回头冲着哥哥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林爵年,你是被迷了眼睛还是被堵了心窍?疯了还是傻了?这么明显的诈降,你看不出来?诡计啊,阴谋!这不显而易见么?”
左勖轻之一笑:“那依小姐之见,在下是何阴谋,又有何诡计?”
“我怎么知道?!”
只急着怼他,没顾上这话对自己不利。等左勖得意地冲她一挑眉,她才反应了过来。
好在,她还另有一套说辞,且更加有理有据,足够她昂首挺胸地向对方展出睥睨之态——
“即便没有阴谋,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今日败了,可降我北冥;来日再败,亦可降于他国。留你这种人在身边,有百害而无一利!”
左勖猛一怔,喉结上下滚了又滚,被打了七寸的蛇,终还是哑了声息。
他低下头,见棍梢上不知何时划出了一道裂痕,忙用拇指按上豁口,顺着纹路往复推碾,任凭粗粝的木屑刺入皮肉也浑然不觉。
林秀风哼地一笑:“看吧哥哥,他这便要闷我一棍,杀我灭口!”
左勖忙停下了手,挑眼看着她,满心无语,竟不知为何还要从喉间滚出了一声辩白:“我没有!”
林秀风白眼一翻,鼻腔里迸出半声冷嗤。
林爵年忽地朗声大笑,阔步上前来接过了左勖手中的棍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如风恰有无奈的温柔:“我这妹子打小就惯会磨牙斗舌,聒噪起来连廊下的八哥都要羞走,我都是且当听不到,左将军也定不会与她计较!”
左勖唇角轻扬,眸中回以柔光:“林将军玩笑了!”
“嗯?”林秀风看傻了,赶紧挤进了他俩中间:“啥叫不跟我计较?”
林爵年眼皮纹丝未动,轻一偏身又把她挤了出去:“左将军果然襟怀若海!且请先回房沐手更衣,某自当管束舍妹,断不令其再扰清听。”
“什么呀,他怎么就襟怀若海了?”
林秀风急欲争辩,却被亲哥一把揽入怀中,捂住了嘴。
左勖嘴角浮过浅笑,冲林爵年再一揖礼,转身掠过青石台阶,推门扉,进了房。
她刚想质问哥哥为啥要跟个外人一唱一和,突然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瞪着俩杏眼险没把前方的门框盯出俩窟窿,仍不敢相信,抬手又把眼睛揉了再三,终还是回头来对亲哥发起灵魂质问:“哥,你刚让他回房,他为什么是回的这个房?你别跟我说他就住在这儿?住我隔壁,跟我一个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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