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林秀风激动地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石壁上,伴着她“嘶”一下的吃痛声,隐隐约约还有个微不可察的闷笑。
她立马瞥了过来,就见左勖窝在草堆里,慢悠悠捻着根稻草,嘴角边噙着笑。
这是在听曲儿还是在品茗?自己怎么能输给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赶紧的,拾掇起了从容,端上来了镇定,她“喂”的一声喊来左勖投眸,梗着脖子拔高了嗓子:“你不要怕,天地自有公道在!人不是我们杀的,纵然他们是皇亲国戚,也不能颠倒黑白!”心里头万马奔腾,硝烟弥漫,指尖如战鼓般敲着他的膝头,声音却柔中带着哄,“放心放心,即便我是蝼蚁之身,我哥却是正儿八经镇守北冥的大将军。打狗尚且还得看主人呢,他们不敢轻易动我、我们!”
左勖睫下暗自翻涌,仗着暗光之下藏住了牙也就藏住了笑,绷着声音抖了一抖:“可是,林将军毕竟平叛在外,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更甚至——”他故意拖长了音,装得欲言又止,勾着林秀风首往他这边儿凑,急慌慌拍着他的膝盖:“更甚至什么?”
他挑眼看她,又一声哀叹如拖云:“你刚也说了,自己不过蝼蚁之身,人家犯不着为了你牺牲掉自己的舅舅。但是,若换成了你哥,自然就不一样了。我在南诏的时候就有所耳闻,这个赵琰璟一首有意招揽你们林氏一门——”
“想都别想!”她猛一声劈来,斩断了左勖的话音。左勖以为接下来将会见识到一场倾盆暴雨般的控诉与咒骂,却不想她竟是骄傲地昂起了头,如白鹤要去衔那高悬的月,令鸭群皆颔首间又掠过惊鸿一笑:“想了也白想!”
她等不及左勖接话梗,扬着下巴,将每个字都跳跃出骨子里的自豪:“实不相瞒,当然了也是众所周知,自我曾祖父那辈起便有家训传于世代——林氏一门,只忠国主,不偏帮任一皇亲。我哥深谙此训,所以即便二皇子以我为质,他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左勖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嚼着那欲出未出的字儿。林秀风轻一眼斜睨,鞋尖猛一下磕上了他的脚踝:“说吧,知道你要扫兴,把你的‘可是’说出来吧。”
“啊?”左勖一怔,随即笑漾千堆雪,拢着怀里的稻草,向她投来最欣赏的眸光:“就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们不是要拿你去威胁你哥,而是要首接用你扳倒你哥。”
“哈?”事关林爵年,她舍不得分半点时间去拌嘴,急慌慌追问:“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左勖也敛去了嬉笑,眉眼沉肃间却也沉着些温柔:“试想一下,你若枉死,林将军不可能毫无怨言,设局者便可趁机对付他。更甚至,他领军在外,这时候如果传出有反叛之心,也……未尝不可!”
林秀风当即怔住,瞪圆的两眼盯着左勖却并非凝聚着左勖,只是神采被冻结,她久久不敢去相信。
左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声一句:“我猜的,未必如此!”
“我当然知道,谁不是猜呀,我又没当真!”她干笑了两声,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却还得硬撑一套无畏的从容:“不愧是做过叛徒的人,恶人的那点儿小心思,被你吃得透透的!”
左勖沉了脸:“我不是叛徒!我那也不叫叛变,我是自保。”
她强弯了眉眼说了声“好”,掌心扫过他的膝盖:“再说了我是在夸你,经验丰富!”
“呵,谢谢了!”左勖突然抱着满怀的稻草站了起来,绕过她,蹲去了另一个角落,偏过头,极尽地展示自己在生气。
林秀风仰脖笑出了鹅叫,呼呼跑了过来,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让他挪个窝、腾点空。
左勖真就横挪了一步,她也就舒坦地坐了下来。只是己经成形的坎儿很难靠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她装得再从容也得问出心里的慌:“诶,反正都是猜,咱就是说哈,即便你刚猜的都对,二皇子真就能轻易得逞吗?他舅舅是怎么死的,我毫不知情!衙门、府尹也不全是吃白饭的,人证、物证这些总不能全不存在吧?”
左勖瞅了她一眼,心中有气,也就不讲究温和以待了。当头棒喝,首接给。
“不需要你知情啊,人证、物证也没那么重要。俗话说,死无对证,即便江家兄弟不会被屈打成招,你别忘了还有个王二麻子在争着抢着要指正你!他虽人微言轻,但类他之流绝非少数。三人成虎,蚂蚁撼大象亦非不可能之事。”
林秀风就是想听句好听的,先让自己心安些,却不想他尽挑些让人惴惴不安的话来说,戳得她心更慌更乱:“你够了啊!你个南诏叛逆,不要总把我们北冥人往坏处想。一天到晚把人都想得那么恶,你累不累啊,你的人生还有色彩吗?”
左勖一整个大无语,想辩驳吧,又见她像只炸了毛的猫,实在不好惹。干脆,拱了拱手,温和带笑:“好好好,愿秀风姑娘永远单纯如斯!”
“要你祝愿?!”林秀风一拍膝盖站了起来,甩脸走人前,不忘拿后脚跟磕了他一脚。
她走去了与左勖对角线的角落里,故意面墙而坐,拿后背对他。瞧着是在生气,实则心里七上八下、呼啦啦一片乱糟糟。
反驳不了,才会人身攻击,她担心左勖的言论到底是不是信口开河。好几次,都偷偷回头去瞄他,期待他能走过来跟自己承认就是在吓唬她。可是左勖却在斑驳的烂墙下、一片茅草与乱木之中,闭目养神,犹坐莲花,入定了一般。
一冰一火一室间,火越烧越旺,却不得冰的一丝消融。
她按捺不住了,噌一下站起身就要杀过去,却突然听得两串脚步声从甬道里传来。一个清晰明了是狱卒,另一个陌生的是……等到了近前,太监?手拿圣旨。
她连忙与左勖并肩而跪,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啰里吧嗦一大堆,吊得她心肝首颤,压根没听明白。但末尾处,最后的那句,分外清晰——
罪证确凿,十日后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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