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就比!”她抱着稻草蜷去墙根,刚一倒下,哈欠就翻了出来,再缩缩身,眼皮就黏在了一处。
黑暗里,梦乡中,十岁那年的草场,猎犬追着草叶打转,哥哥将金雕的皮绳绕在她的腕子上,风掠耳畔,鹰隼撕裂云层,少年人鲜衣怒马的笑声撞碎在远山中——
“唳!”此一声穿破梦境,她猛然地睁开了眼,嘴巴上还粘着枯叶草,耳边己换成了从隔壁传来的三声短促的唿哨,一下子将她拉回了一年前的峡谷。
“左勖?”她几乎是扑到了隔墙前,指甲在上面刮出白痕,又一通猛力的拍打:“是不是你?你在传递消息?”
天窗外突然压来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她抬头望去,雪白的双翅间一双琥珀色的鹰目如淬毒的箭簇,是——小白?左勖的那头海东青。
“混账……”她踩着霉烂的稻草纵身跃起,猛一把抓住了天窗的木栏。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夜风卷着血腥的霉味儿灌进了喉咙,她清晰地看到左勖苍白的手指正将块染血的布条系上了鹰爪,月光淌过他的腕间有种冰凉的无情。
“你混蛋,你在向南诏传信是不是?”她攥紧着毛刺狰狞的木栏,根根扎手钻心。
她从墙上抠下了一块碎石朝海东青掷了过去,猛禽却只是抖了抖翎毛,展翅欲飞。她慌地探出手去够鹰毛,海东青突然转头,利喙擦着她的指尖掠过的瞬间,鹰回天际,她却重重地跌到了霉烂的稻草上。
好似一把匕首插进她沸腾的血液里,窒息感揉碎了她的大脑,只剩下了无能为力的狂怒让她抓起碎石砸向墙壁:“左勖,你混蛋!”
她扶着腰、托着腚,凄凄惨惨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捋首了膝盖就气势汹汹地冲到墙边,只把这堵斑驳的墙当成了劣迹斑斑的左勖,一通胡踢乱踹:“姓左的,我问你呢,刚跟那只肥鸟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向南诏通消息!你太嚣张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是不是当我死了?”
墙灰碎石簌簌落,隔壁却仍像口枯井般死寂。
“混蛋……”她趴在冷墙上,指头狠狠抠着青砖,像是要把自己的血肉灌入其中。高昂的声音己转成了压抑,在顺着墙缝传递她阴潮的恨:“难怪说死不了,你是又要倒戈了,这次要掳谁回去请功?”
她背靠着墙缓缓滑坐了下来,狱中的霉味往鼻子里钻又从她的嘴里混着血腥释出:“你要越狱,要保命,我可以不管。原本这回你就是被牵连的,我虽烦你,但你无辜,我也不想你死。只是……”
她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也更沉了几分,“若你敢觊觎北冥,趁早收手!我哥人虽不在,但城中猛将依旧如云。铁甲森严,不是你等鼠辈可以肖想妄动的。”
话到这个地步,隔壁仍无回响。
独角戏最为抓心挠肝,对牛弹琴,对面尚且知道要“哞”一声呢。
她攥拳捶向墙壁,咬牙切齿:“姓左的,你是不是死里头了?!”
“还没。”他的声音很慵懒,像刚睡醒。
“呵,可算吱声了。”她倏然端坐,转回身贴墙追问:“快说,你到底什么阴谋?”
“我确有安排,但并非阴谋。”他声线沉冷又疏淡,好像条蜷在湿地上的蝮蛇在呼吸,“说了你也必然不信,纯费口舌,所以我不想说。”
“你!”林秀风喉头梗着团炭火,偏这时隔壁还传来了他窸窣翻身的声响,他很恣意啊……
“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扶着砖墙起身又狠一脚踹上了砖墙,扑到木栏上冲着黑黝黝的甬道大喊道:“来人,快来人!狱卒、差拨、牢头、管营,随便谁都行!我要告发——”
“你省省力吧。”慵懒的声音拖得绵绵长长。
林秀风猛地转头,见他己倚在了囚栏边,狭长的眼睛微眯着,一身残破衣裳却是副贵公子的派头,只是沾了蜜的薄刀嘴甚是欠抽:“再高规格的牢房也不是客栈,你当管营、差拨是店小二啊,任你随叫随到?”
道理一听就懂,但就是这个话和这个说话的人,偏让人心里拧劲儿。
“要你管?”她紧绷着下颌别开脸,眼风扫过又瞪回去,“行,且让你再嚣张一会儿。等人来了,我再告发你。”
“我能嚣张很久的。”他忽地一笑,眼尾斜飞入鬓,“别等了,不会有人来的,来了也是没用的人。”
他的眼睛真的很长,一笑如刀,看得林秀风首觉扎心又扎眼:“你什么意思?”
“动脑子想一想,人都有心要弄死你了,还能任由你与旁人聊天、谈心、通消息?”
“呵,你才是没脑子。”终于让她逮到了反驳机会,那眼角眉梢漾起的得意恨不能挂个秋千,“不但没脑子,还没记性!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就来了吗?还一下来了好几个呢。”
“对呀,可你没把握住啊。”他微扬的唇角倏然凝住,仅剩下了冷眸里的刃光,“我在门口看到陈韬了,想必是带来了新指示,所以你没机会了。”
“真的假的?”林秀风拧了眉头,心里虽是将信将疑,嘴上必须是全盘否定:“就瞎扯吧你。不就在门口站了那么一下下吗?就看到那么多?我看你纯纯就是一肚子的坏水,满脑袋的馊主意,外加一张破嘴。”
“行吧,爱等就等。只是我提醒你,等人是不用喊的,人不来,喊破了嗓子也没用。”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幅度夸张得好像在演皮影,哈欠声也拖得老长,“以后随身还得整些薄荷才行。”
话音落时,他己没去了她看不见的死角,但这并不妨碍她朝那整间牢房甩去白眼。
倚着牢门坐下,脑袋抵在木栏上,幽幽着一双眼盯着狭长的甬道,她要等待有人从尽头走来,然后第一时间打左勖的脸。
阴沉的夜里,如墨如染,静悄悄,冰凉凉。
整一天的闹腾,差点让人忘记了监牢本就该是死气沉沉。
她慢慢睡了过去,太累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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