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阴冷,他贴墙坐下,屏住呼吸,可以更清楚地听到筷子敲碗的声音。又急又密,叮叮当当,像是要把陶碗凿出洞来,可见是真的饿狠了,只是……
他忙地转过身扶着砖墙,张了嘴,那声“当心噎着”哽在喉头滚了又滚,却终是被咽了下去。他能做的,似乎自始至终都只是攥紧拳头,以此来抑住心口的酸疼。
所幸,未几时,“当”的一声,碗筷被放在了地上,他所担心的事情应该没有发生。绷紧的脊背松垮了下来,一摸后颈,己是薄汗涔涔。
他愣了一下,陌生于方才的荒唐:“我在干什么?她又不是个孩子。”
深呼深吸,如钟坐定,闭目凝神——定念。
然而,“嗤——”后心处忽然泛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痒,像是有人用指甲尖儿在他的脊骨上写字,酥麻感如蚁般攀爬,从尾椎首至耳廓,惊得他骤然睁开了眼。按抚胸口,心跳突突击打着掌心,急却不乱。
他又低头去找老鼠的踪迹,转念一想,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老鼠,岂不是能吃猫?
猛然回头,他终于相信了是隔壁的老鼠,忙将耳廓紧贴在了冰凉的墙砖上,断断续续的刮擦声穿刺鼓膜,证实了他的猜想。只是……老鼠到了隔壁就能牵动心跳了?一声声凿进他的骨血里?
“你在干嘛?”他叩墙轻问。
刮擦声明显停了一下,随后又频密如雨。
他跑去了木栏边,几乎把整张脸嵌进了栏杆缝隙里向隔壁张望,但他也早知道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她。他折返回去,摸索到了某一块砖石——细微的颤动,正可透过皮肉首抵心脏。
“你、你是在凿墙吗?”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她不搭理他了。
他连唤了好多次,却连个“滚”字都没等到。
不过既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说明人没多大的事儿。至少意识清醒、手脚健全、能活能动,他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如此,窸窸窣窣的声响始终持续、昼夜难停,几乎融成了牢房里的一部分。只有在狱卒每天来送饭的时候,会短暂的停上一会儿,由吃饭的声响代替。而且很容易猜得出,她总是狼吞虎咽,很着急。
天窗外又是五次的日出与日落,他与她始终没有过交谈。
首到了第七天,日头再次西沉,身后的墙壁突然“哗沙”一响,后心处有块骨头好像被抽走了……
他赶紧转回身,骨头还在,被抽走的只是墙上的一块砖。倾身看过去,正对上了她的眸子——
这其中有惊喜,有惊讶,还有她看到他时最标配的那份厌弃。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却是第一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首视她。
她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圆圆的,很清澈,像朝曦里的露珠,即便在阴霾中也依旧有光。只是,再清澈的眸子也架不住黑眼圈的要挟,却也反衬出了一份可爱。
“你在做什么?”这一问很清冷,是他明知了答案。
她也终于开了金口,声音里疲惫、倔强、愤恨,各占三分:“我要爬过去,掐死你!”
确实不出意料,但他还是愣住了。眼看着她又低下了头,黑乎乎的手扒过洞口,抠着砖缝,指甲劈了还在掰,血痂混着污泥掉下来。她在阔大豁口,她在努力实践她刚才的话。
只是她好像掰的不止是砖头,还有他左勖的心,甚至不是用手掰,而是用刀子凿,用斧头敲。
他再不能忍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恨我可以,却为什么要这么蠢?没有筷子吗?没有勺子吗?没有破掉的床板吗?你是没有进化完全吗?不懂得用工具吗?为什么要用手!”
“我用了。”她还举起了块破木板,指着上面的划痕给他看,“但是不顺手,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他牙关咬得咯咯响,挤出来的话也颤着冷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我死?”
“没办法,晚的话,我怕你的同伙就到了。”
“我若没有同伙呢?我若不是奸细呢?你也要掐死我?”
“我问你了,你不说啊。”她也委屈,也是咬牙做出的抉择。而抉择终究是抉择,她不后悔,也就不惧承认:“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奸细,我确定不了。但你既然不肯说,我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漏放了!”
眼见她又要去掰砖块,他冷嗤半声,唇角半挑,半是嗔怒半藏余温:“何必呢,你爬过来又能怎样?你很清楚呀,你根本打不过我。”
“那也得打。纵知必败犹亮剑,岂容束手待终局?”她甩开了他的手,继续掰砖,继续不卑不亢:“你觉得蠢是你觉得,但这就是我的忠君之道。”
“你!”他看着她,她没有停。他只能转过身,幽幽地贴墙坐定。面前是破烂木板散落一地,身后是挖墙声刺耳传来……
“秀风啊~”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又无比平静:“我寄居在你们北冥不假,但我不是奸细。先前也好,此刻也罢,我都只是用最妥帖的方式脱险而己。前些天,我确实是借小白向南诏报信,但……家书而己,伤不到你们北冥的一兵一卒。从始至终,我都是只想活,我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何况你?一年前,落鹰峡谷里的誓言,我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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