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剧变陡生
“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杨洛步步紧逼。
“是……是谢尚书出事前一天！”曹斌抖如筛糠，努力回忆，“影先生派人传信，说……说‘甲七仓’有暴露风险，让我赶紧处理掉王德禄，切断一切可能追查到他身上的线索！还……还让我在冬祭大典当日，利用职权，在玄武门附近三卫轮替时，制造一刻钟的空档，说是有‘贵客’要通过……”
“轰……！”
曹斌的话如同炸雷劈进杨洛脑海！
冬祭！玄武门！制造空档！
“贵客”车驾！
这与刺客口中撬出的“趁乱冲上祭坛”的只言片语对上了！常巾显和那个假死脱壳的郑慕玄，他们政变的獠牙，就藏在这看似平常的防务交接里！
大魏皇宫戍卫，由龙武、虎贲、御林三卫共掌，各负其责，互不统属。
这本是祖制，为防一家独大，尾大不掉，可这精妙的制衡，此刻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三卫皆是骄兵悍将，龙武卫多勋贵子弟，眼高于顶。虎贲军乃百战悍卒，桀骜不驯。御林军直属皇室，自视甚高。
三卫平常就互相看不顺眼，换防交接更是火药桶。
口令对不上要扯皮半天，军械清点能耗到日上三竿，防区划分稍有不慎便是剑拔弩张。
每一次交接，都像滚油泼水，炸锅是常态，那短暂的间隙，口令传递的延迟，防区确认的模糊地带……平时不过是兵痞们互相甩脸子、吐口水的腌臜事。
可若有人处心积虑，这混乱的一刻钟，就是足以撕裂皇城金汤之固的裂口。
足够一支精兵无声无息地潜入！
足够一辆“贵客”的车驾如入无人之境，直冲象征皇权的祭坛！
杨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常巾显！这老贼，竟将皇城最大的软肋摸得如此透彻，利用这盘根错节的矛盾，将这祖制的护身符，生生变成了插向大魏心脏的匕首！
“影先生怎么确保你能制造出空档？具体如何做？”杨洛冷着脸，身体前倾，无形的压力几乎将曹斌碾碎。
“他……他给了我一份三卫轮替的详细时刻表！还有虎贲军左郎将赵猛贪墨军饷、强占民田的把柄！龙武卫副统领孙乾好男风、在城南私养娈童的丑事！信上说……到时自会有人持‘影’字令牌与我接应，凭这些把柄，威逼利诱，让赵猛和孙乾在交接时故意拖沓、制造摩擦……只要一刻钟的混乱就够了！至于御林军那边，影先生似乎另有安排，没告诉我。”
曹斌一把鼻涕一把泪：“杨大人！我知道的都吐出来了！求您！求您救我儿子！他被影先生的人带走了！就在京郊！接头的人提过一句……说什么‘南山黄菊佳，寄奴尤未还’，像是句诗，我……我实在不懂啊！”
“南山黄菊佳，寄奴尤未还……”杨洛脑中残句电光石火般闪过，眉头紧锁。
寄奴？是地名？人名？还是某种代号？
就在他心神被这关键线索死死攫住的刹那……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守在石室门口，那名刚刚还如铁塔般挺立的御林军士兵，毫无征兆地，整个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爆裂！
红的、白的、粘稠的浆液混合着碎裂的骨渣，呈放射状喷溅在冰冷的石壁和厚重的铁门上！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诏狱的霉腐！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沉重栽倒，发出沉闷的撞击。
“快保护杨大人！”一名御林军校尉目眦欲裂，厉吼如雷，长刀出鞘，雪亮刀光撕裂昏暗，整个人已如猎豹般扑到杨洛身前，刀锋直指门口和唯一的通风口！
剧变陡生！
杨洛瞳孔地震，呼吸都不由停滞，这不是毒杀！是更暴烈、更直接的灭口！
目标不仅是曹斌，更是守卫！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挑衅！
诏狱！这号称铜墙铁壁的刑部核心之地，竟也难逃渗透！
他猛地揪住被眼前血腥地狱景象吓傻的曹斌，五指像快要捏碎对方肩胛骨，厉声咆哮，声音在血腥的石室里炸开：
“还有谁知道你被押到这里？！影先生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不知道！没人知道……诏狱……诏狱也有他们的人？！不！不可能！”曹斌崩溃地摇头，屎尿齐流，腥臊混着血腥弥漫，眼神涣散，语无伦次，“鬼！是鬼！他们不是人！他们……”
话音未落！
“咻……！”
一道细微到近乎无法捕捉的破空声，从通风口那狭窄的孔洞中钻入！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
杨洛浑身汗毛倒竖，千钧一发之际，凭借着武者的本能，他一个飞扑将吓瘫的曹斌狠狠掼向地面，同时腰腹发力，以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铁板桥向后倒去！
“笃！”
一声轻响，一支通体黝黑、细如牛毛的短针，深深钉入曹斌刚才所坐石椅的靠背！
针尾兀自高频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针身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目标，依旧是曹斌！要让他彻底闭嘴！
“贼子找死！”校尉怒吼，手中长刀脱手掷出，带着凄厉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通风口！
“当啷！”
火星四溅，刀锋撞在精铁铸造的通风栅栏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栅栏纹丝不动，只留下一点白痕，暗器发射者早已鸿飞冥冥。
“大人！此地凶险！走！”校尉灵巧回身，脸色铁青，一把抄起地上如泥、裤裆湿透的曹斌，像拎小鸡般夹在腋下。
杨洛翻身跃起，他看都没看那爆头的尸体和毒针，迅速收好石桌上所有证物，尽数塞入怀中。
校尉一脚踹开沉重铁门，夹着曹斌率先冲出，杨洛紧随其后，反手将铁门重重带上，隔绝了身后那血腥恐怖的修罗场。
门外甬道，火光摇曳，人影晃动，听到动静的其他御林军正持刀冲来，脸上惊疑不定。
“有刺客灭口！封锁所有出口！搜！”校尉声如洪钟，震得甬道嗡嗡作响。
杨洛脚步不停，肋下的刺痛和生死一线的惊悚交织，反而让他的头脑在高压下变得异常冰冷锐利。
曹斌的招供，撕开了玄武门换防的致命漏洞。
“寄奴尤未还”的遗言，指向了唯一的活口——曹斌之子。
通风来的毒针，证明了影先生对诏狱的渗透之深、力量之强、行动之迅猛！
而冬祭大典，已迫在眉睫！
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每一刻，都在与死神竞速。
杨洛冲出诏狱阴森压抑的大门，刺目天光让他微微眯眼，刑部衙署的喧嚣扑面而来，但他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是即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无视了身后赶来的刑部官员，目光扫过混乱庭院，直扑自己的战马。
“去会同馆！”他翻身上马，铁证已在怀，曹斌在手。
现在，该去会一会那群披着朝贺外衣的豺狼了！
宋使？鬼影？
今日，便要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撕下你们伪善的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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